那个病秧子又在算命了(19)

作者:狐狸不吃鱼 阅读记录

看似对什么都毫不在意,眉眼又总是带笑,但那笑却极少会漫进眼底,那双好看的眼睛里似是蒙着一层不易察觉的雾,将一切阻隔在外。

也因为这个,哪怕自家主子待人再好再温和,唇边的笑意再深,她都知道他也许并非真的高兴。

可刚才的一瞬,她好像在她家主子脸上看见了像是欢喜的神情。

并没有被别的东西遮住,那层看似密不透风的壳,在那一瞬似乎被穿透了,即便极为短暂,也足以让知鸢愣怔得忘了自己原本要说的话。

可正主却仿若未觉,只“嗯”了一声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主子要下去看看吗?”

主子不喜别人多过问他的事,不管是以前的还是现在的。

这一点她和流苏都知道。

医尘雪行至桌案,拿了整日怀抱的手炉,拢了衣袖盖住,状似无奈地叹了一声,转了头对知鸢道:“都打起来了,也不能放任不管,下去看看吧。”

“……”

主子你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神情吗?

待到自家主子半截衣袍都扫过门槛,看不见人影了,知鸢还是没想通主子笑得那么傻的原因。

她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要跟上去。

医尘雪走得比往日快些,似是迫切去瞧院门口那番热闹,但人到了,他却又只是站在远处,看那两人你来我往地交手,并没有走近。

说是交手,反倒更像是玩闹,因为其中一人连半点灵力都没用,只是一味避让躲闪。

但即便如此,这人依然占了上风。

医尘雪倚着回廊柱子,就这么看,也不上前去制止。

人总有力竭之时,不用灵力,他倒想瞧瞧这位神通广大的道长能撑到何时。

可他没等到那一刻,某位道长忽然移了下身位,背对着他,等转过身来时,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流苏突然就不动了。

那人往他这边走来,流苏也没追上来。

医尘雪歪了头一看,流苏脑门上贴了张符。

一片黑影挡住了视线,来人掀了下竹帘,抬了眼皮望他:“看戏看够了?”

医尘雪冲他一笑:“道长,我眼神不好,没看见。”

第19章 喜欢

那日他们一前一后从陈家离开,司故渊追上来后就再没说过一句话,医尘雪也恹恹的,心情不好。

去往司家的路上两人也都是沉默不语,各怀心事。

一直到司故渊替司兰卿破了蛊虫供奉的术法,又拒了司家夫妇的挽留和上门拜谢的请求,出了司府的门,该各奔东西得时候,医尘雪才抬了下眼皮,想着要说句话。

可他才刚张了唇,连“道长”都还没叫出口,司故渊就头也不回地走出去好远。

看着只是抬了脚,却一瞬就到了几丈之外去,似是极为不愿理睬身后的人。

凭着自己时不时便没有缘故生闷气的经验来看,医尘雪断定某位道长是气了。

且气得不一般。

因此今日司故渊找到了这里来,他惊讶之余,心中竟无端有些欢喜。

***

这个院子连通主阁,除了阁里的人,外来的人一般进不来,硬闯的一般都会被流苏和知鸢提了扔出去。

能完好无损无损地站到医尘雪面前来的,司故渊是头一份。

所以后赶来的知鸢看到这番场景时,大致也能猜到应是主子认识的人,便什么也没问,只默默地把不能动弹的流苏给拖走了。

这院子里建了一个很大的池塘,边上有一块空处,置了石桌坐凳,刚好在一株白梅底下。

医尘雪引着人过去,一路上司故渊的视线都落在那白梅枝上。

他们都走到了石桌旁,司故渊却还在看那株白梅,医尘雪坐下了他都还站着,像是看入神了。

“道长也喜欢白梅吗?”

医尘雪抬眼扫过白梅枝桠,最终看向司故渊。

他从前就很喜欢白梅,闲得无聊时也总会盯着院子里的白梅看,一看就是大半天,若是没人去叫他,他估计能坐上好几个日夜。

尤其是刚从冰棺里出来的第一个年头,他几乎整日整日地盯着烬原带回来的那株白梅看,流苏和知鸢总是要叫他好几声才听得到回应。

但也只是很轻的“嗯”一声,目光依然还在白梅上。

后来不管他走到哪儿,总是会将那株白梅带在身边,流苏每逢得了新盆就会把白梅移栽过去,知鸢更是日日精心照料,把那白梅当成主子供着养着。

现如今那白梅摆在他屋里的桌案上,正开着花。

但他看白梅是因为无事可做,他眼前这人却像是盯着白梅想起了什么人或事。

司故渊收了视线,垂眸坐了下来。

他今日穿了一身黑,衬得整个人身上的冷感也更重了。

医尘雪听他道:“以前有人喜欢。”

不用问,多半又是一位故人。

“那你呢,道长,你喜欢吗?”

司故渊视线落在他脸上,停了一瞬才答:“嗯,很喜欢。”

“这样。”医尘雪笑了笑,又问,“那道长来青枫,也是因为这白梅吗?”

司故渊盯着对面人的眉眼,默了片刻才道:“不全是。”

“真巧,我也不全是。”

难得有人和自己一样,医尘雪还有点高兴:“我还爱吃。”

他说得颇有点自豪的意思。

“看出来了。”司故渊点头。

上次在陈家,那花糕他一块也没碰着。

医尘雪显然也是想起来这事,不大好意思地笑了下:“道长,今日我请你尝点别的。”

他说这话时其实忘了一件事。

傀师有活几十年的,也有活几百年甚至更久的,大部分的傀师用不着和普通人一样需要每日吃喝。但医尘雪爱吃是自小就有的习惯,现在这副病躯又必须细心养着,离不了吃喝。

因此下意识地,他当对面坐着的人和他一样了。

其实不怪医尘雪会忽视。此前在陈家,司故渊给他递花糕时,他也忘了司故渊是傀师,不会如普通人一般举个东西都叫累。

归根究底,问题不是出在他身上,而是出在司故渊这里。

见过医尘雪的人,就连知鸢和流苏也是如此,看他的眼神里总是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照拂,那是已经认定了他身子病弱需要看顾才会有的神情。

可司故渊不是。

每每对上视线,司故渊眼里都是一片平静。映在他眼眸的,只是医尘雪这个人,而不是会算命的病秧子,抑或是需要细心养护的主子。

就像现在,医尘雪才说请他尝点别的,他也只是望了一眼便问:“是什么?”

医尘雪故作神秘一笑,伸出一根手指指了个方向。

司故渊顺着他所指看过去,正往这边来的流苏立刻便变了脸,满眼的幽怨。

瞧见他手上端着的玉壶和琉璃杯,司故渊收了视线,没说什么。

流苏记恨着被贴符纸的事,看司故渊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但他终归只是放了东西,离开时对着司故渊极为不屑地哼了一声。

显得孩子脾气。

但这种时候医尘雪反而笑得出来,他觉得流苏像个人,而不是纸傀。

“他还小,道长你多担待。”

“嗯。”

医尘雪还以为他不计较了,却又听他冷着声音道:“下次贴三张。”

医尘雪愣了一瞬,随即便没忍住笑出声来,那笑声清朗惹眼,连没走远的流苏都回了头,眼里透着些许疑惑。

他转头不解:“知鸢姐姐?”

“放心吧,主子没疯。”知鸢拉了他往后面的回廊去,“你跟我来,我有话问你。”

估计是太久没这么笑过了,医尘雪有些缓不过来气,掩唇咳了好几声。

但即便如此,他眼角的笑意都没退下去。

他又问:“道长爱喝酒吗?”

司故渊点了下头:“以前喝过。”

不知为何,似乎是想强调什么,他又补了一句,“很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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