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病秧子又在算命了(70)

作者:狐狸不吃鱼 阅读记录

医尘雪想。

但流苏却摇了头:“坏嘴巴。”

“……”

医尘雪拿书的手一顿,问:“前几日为何不说?”

流苏神情显得很无辜:“坏嘴巴,不让。”

“他说不让你就不说了?”医尘雪气得有些想笑,“怎么,秦叔哄了你几年都没用,他一句话你倒听进去了?”

听到秦叔,流苏皱了眉,听到后面一句又恢复如常,几个几个字往外蹦:“坏嘴巴,石像,保护。知鸢姐姐,说你喜欢。”

意思是,在椿都落仙台的时候,司故渊护着医尘雪,他看见了。

但医尘雪惊讶的却是后面的话。

他不是很明白,知鸢没见过司故渊几次,是怎么看出来的?

所以他问:“知鸢真说过这话么?”

流苏很用力地点头,又道:“坏嘴巴,好的,雪哥哥,喜欢,我喜欢。”

这些字词的因果关系,理清了来听其实很幼稚,但他说得很认真,便显得诚恳又珍贵。

医尘雪听得一怔,随即轻轻笑了下,伸手去揉他的发顶。

声音又轻又温:“先前还说他不好呢。”

***

不知是因为流苏开口提了,还是因为冷风扰人,医尘雪跪卧着坐榻,上半身伏在窗台上,几杯酒下了肚,心绪便有些乱了。

明明日日都在眼前晃悠的人,蓦然之间却觉得,像是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了。

他忽然就很想见一见司故渊。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来,就怎么也压不下去,甚至有愈加强烈的趋势。

喝了那酒容易犯困,医尘雪就侧伏在窗台上,白皙手指松松地抓着空了的酒杯,垂在窗外,墨发也没束,散乱地铺落在肩颈后背,耳边脸侧,窗台上。

他时不时会睁一睁眼,勉强撑出一条细长的眼缝,不怎么清明的眸光往院门口瞧上一眼,又垂落下去。

耳畔冷风时歇时起,医尘雪狐裘褪在一边,竹青薄衫罩在身上,抵不住什么寒意。

但耐不住因那半春眠生出来的困意,他脑袋侧倚在手肘上,半醉半醒间,眼皮有下没下地眨着,终于在某一刻彻底闭上了。

手里的酒杯摇摇晃晃,也支撑不住,从指间滑落,往下坠去。

但杯盏碰石的声音并未响起,反是被灵力托起,到了另一个人的手中去。

司故渊将杯沿靠近鼻下,嗅到了很淡的白梅冷香。

半春眠。他记得这个名字。

他走到窗棂近处,解下外袍,披到了医尘雪身上。

他伸手去探,试到平缓的鼻息后,手指弯曲着碰了下医尘雪的脸,替他拂了那几缕遮眼的碎发。

医尘雪此刻阖着双目,眉眼柔和,安安静静的,像只雪狸。

司故渊曾见过许多次他这副模样。

如同那许多次一样,他眸光落在医尘雪脸上,从眉骨到鼻梁,往下落在医尘雪轻抿的薄唇上。

盯着那处静默了没多久,他便伸了手,修长的手指轻捏着医尘雪下颔,俯身靠了过去。

医尘雪眼睫微动,并未睁眼。

不知是因为那几杯半春眠还是什么,他梦见了一些事。

梦里他一身红衣,坐在檐梁下,身侧的栏杆上摆着玉壶,而他正抓着某人的手腕,微仰着头笑弯了眼。

他尾音微扬:“上仙,偷亲可不是什么磊落的事。”

第69章 缘线

那是在剑仙的居处, 又冷又生硬的人,偏偏取了个很闲雅的名字。

小坐林。

医尘雪很喜欢去,每回去都倚靠在檐梁下。

有时只是坐着等司故渊来, 什么也不做。有时带了酒去,便一杯一杯地喝到日落西山,醉倒在归来的人怀里。

若是不曾带酒, 便将司故渊藏酿在白梅树下的玉醑取出来,喝半壶留半壶,再邀功似的递过去,唇边带笑:“上仙,酒酿得不错。”

每每这时,司故渊总是半垂着眸子, 睨他一眼,将他递过来的那杯酒饮尽。

似是不满,却又十分纵容。

那一回, 大概是个早春, 雪还没化完,小坐林的白梅开得正好。

医尘雪去时, 司故渊依然不在。

主人不在家,这是常有的事。几乎每回医尘雪去,都是要等上许久, 有时甚至是好些日。

那回,他照常坐在以往那处檐梁下,正对着门。若是有人来,他一抬眼便能瞧见。

但等到了晴日, 雪都融干净了, 小坐林的主人也没有回来。

那是医尘雪等得最久的一次, 足足等了七日。

司故渊埋在白梅树下的三壶玉醑,他半点也没留,玉壶和酒杯都是空的,净白一片,整整齐齐摆放在阑干红木上,像是特地为了给谁看的。

七日已经有些太长了,医尘雪难得等得犯了困,靠着栏杆睡着了。

但为了等着某人来,他依然留着心神去注意外界的动静。

有一瞬,他闻到了裹在风里的冷松香。

司故渊每回下山,大都是去肃清邪魔妖物,便会不可避免地染上一些不好的气息和味道。

那些东西他不喜欢,但并不是不能忍受,便会上山,回到小坐林后再清除那些气味。

可自从小坐林多了一个常来蹲门的人后,就有些不一样了。

眉眼带笑的新客捏着半截垂下来的白梅说:“上仙,我有些喜欢这里。”

于是往日里安安静静,细风可闻的小坐林,忽然便热闹起来了。

新客今日将上仙埋在树下的玉醑偷挖出来,明日便带来一只青鸟,衔着花枝去碰上仙的脸。

小小青鸟尚且如此胆大,养那青鸟的人更是不知天高地厚,每回来都要变着法子去招惹上仙。

但上仙大度,从未与之计较,纵得这位新客无法无天。

有一回,上仙从山下回来,一进竹门便瞥见廊下坐了一个人。

医尘雪抬眸看见他,便笑起来:“没想到我会来吧,等了你大半日……嗯?”

迎上去的人嗅到了点不寻常的气息,转了话问:“你身上什么味?不怎么好闻。”

于是自那以后,司故渊每回从山下来,必然会在途径的冷松林里将身上沾染的气味清干净。

如此一来,小坐林等他的那个人,闻到的就会是一股很淡的冷松香。

这回也是一样,医尘雪闻到那味道时便已醒了,但他并未睁眼,仍然阖着眼,难得装了一回睡。

他能感觉到有人走到了近处来,阴影罩在了他身上,也能感觉到站着的人目光垂落,正打量着他。

但他就是不睁眼,想逗逗那久日不归,连封信笺都不送来的人。

直到那熟悉的气息越来越近,某一瞬甚至贴在了自己唇上,医尘雪才终于忍不住睁了眼。

他抓住那偷亲已遂之人的手腕,唇边眼尾皆是忍不住的笑意。他微仰着头,语调有些轻佻:“上仙,偷亲可不是什么磊落的事。”

上仙喉间很明显地滚了一下,面上却很镇定:“何时醒的?”

医尘雪歪头笑着:“从你踏进那道院门起。”

司故渊身形一僵,默了会儿才说了一句:“你算计我。”

“上仙,你讲点道理,分明是你动了轻薄的心思,怎么还能怪我。”

医尘雪认为自己很占理。

他睡没睡着,司故渊往日里一眼便能瞧出来,今日却一点儿也没察觉,便怪不到他身上。

大抵因为这是事实,司故渊也没再说什么,直起身坐到了栏杆上,和医尘雪隔着一段距离,两人中间是玉壶和杯盏。

医尘雪正奇怪,以往几次这人只会倚靠着廊柱同他说话,今日却坐下了,还坐那么远……

就见司故渊曲着手指一一敲了那三个玉壶,又朝两个空杯里觑了一眼,才抬了下眼皮,极为平静道:“这次半杯也没留。”

前几回都会留着半壶,邀功一般等着他,这次却没有。

“在赌气么?”司故渊伸手去碰他的脸。

只一瞬间,医尘雪所有想说的话就原封不动收了回去,心底某种异样的情绪升上来,无端地,他整个人都安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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