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布庄(40)

作者:经冬复历春 阅读记录

于柏洲知道沈曼一家从泸州城来到青州城肯定经历不少磨难,觉得沈曼与幼时不同,是她又不是她。

沈曼小时候是个爱吵爱闹的小姑娘,现在心中却有时存着很深的心思。即便经历逃难,即便操持沈氏布庄,手下有着一堆绣娘,难免要老成历练、轻易不能出差错。

但是,也不该是那种闷闷沉沉的沉静,没有年轻姑娘身上的活力。有时好似经历了天大的折磨和痛苦,心中委屈无人诉。

他心中困惑,想着今日的时机也算正好,不如问问。

于柏洲不动声色地说起,“我昨日去了刺史府,冯公子刀伤已经开始愈合了。言谈间还提到了沈姑娘。冯公子似乎对沈姑娘有意?”

沈曼没想到于柏洲今日会主动问起她和冯晖的事情,一时之间不敢对上于柏洲的目光。

这一世,她一直不敢与冯晖多加来往,也不敢再多亲近,她害怕自己再犯蠢,伤心伤情如同前世一样……

“对我有意?冯晖是刺史府的公子,他会喜欢我什么?”

于柏洲有心激怒沈曼,以便听到她的实话。

“你是因为身份?觉得自己只是一介小小商户,而冯晖是刺史府的公子,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也觉得旁人会笑你贪慕权贵,日后会不适应刺史府的生活,还是担心冯晖会限制你?”

沈曼闻言反问道,“于公子为何不说,我是担心,冯晖只是一时玩意兴起,并不是真的喜欢我。”

于柏洲回答沈曼,“我看的出来,冯晖是真心喜欢你。”

沈曼语气带着嘲讽,“真心啊。”

“我听说李芙一家的事是冯晖帮你解决的,树林遇刺,冯晖也是因为担心你才赶来。再说,你见到他赶来时,也很是感动。”

沈曼没说话。

她何止是感动啊,那天冯晖突然出现,她仿佛整个人又爱上了他。

但她快速冷静了下来,她和冯晖不会有结果。

于柏洲接着还在说,“还有,青州城中的商户对沈氏布庄一直是以礼相待,旁人也默许你的话语权。这只能有一个解释——有人暗中吩咐、打点过。这个人会是谁呢?”

之前她也怀疑过,她只是一个既没身份也没势力的年轻女子,城中商户看重她,也许是因为她能给他们带来利益,但更多的是会不会是因为冯晖暗中打点过。

她只能暗暗猜测,不敢往深处想,更不敢问冯晖。什么都说明白了,她就没了装傻的机会。

这一世沈曼不是没想过,但冯晖喜欢她什么呢?

她长得是好看,但城中好看的大家闺秀多了,更别提安乐对冯晖还一往情深。

她的脾气性情吗?前世的她更是温婉和煦,还不是……

所以,冯晖为什么待她如此情深义重?

“所以,冯晖是真心。”

沈曼听了于柏洲这一番话,心中只觉得难受,心底的苦涩蔓延至舌尖。

她若是接受冯晖的真心,又致前世的她于何地。

于柏洲看了看沈曼的神色,“平心静气地给予评价的话,冯晖的样貌也是极好,你自小喜爱好看的东西。所以,沈曼,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沈曼知道于柏洲聪慧,应该看出她这个人的怪异之处。

如果她没有经历过上一世被卖到青楼当乐伎的生活,她也会如同这个年纪的少女一样,遇到冯晖对他生出钦慕,看到冯晖一腔赤诚做的事,会不管不顾的一定要和他在一起。

可是,冯晖前世也是如此情深,最后……

沈曼的目光落在于柏洲身上,“于公子是来给冯公子当说客的吗?”

于柏洲看着对面的女子,眼底闪过一层幽暗的光,垂眸道,“是于某冒失了,想着遇刺那日沈姑娘危难不弃,与沈姑娘又有着幼时玩伴的情谊。现下见沈姑娘似有陷入困局之象,便多嘴问了几句。”

沈曼不想再谈冯晖,冯晖间接的因为她而身中一刀,她尚且不知该如何报答。

她轻轻蹙了眉,心想,她要换个话题,岔开这个事。

说些什么呢?

沈曼绞尽脑汁,搜肠刮肚都没想出来她能换个什么话题。

要不,她还是告辞吧。

却不想于柏洲率先话锋一转问道,“沈姑娘,可精通围棋一道?”

沈曼一怔。

上一世她是花魁。

琴tຊ棋书画样样精通,虽是钱三娘吹嘘出来的噱头,但她也是日夜苦练,从不肯松懈。无他,只因为这些技能会让她被客人高看一眼,这样她在青楼中,就不会处于任人宰割的境地。

沈曼低了低眼眸,“只是略懂皮毛。”

“沈姑娘,可愿和于某手谈一局?”

沈曼前世与不少人下过棋,但从来没有同于柏洲对弈过。

于是,她点了点头,“好。”

棋局落下帷幕。

毫无疑问,沈曼输了。

一场棋局下来,于柏洲对沈曼不禁有些刮目相看之感。

有人说,下棋如同一场修行,你下棋的过程,便是你人生的历程。

棋局如人生。

识局者生,破局者存,掌局者赢。

惟有时时感悟,才可一直落子无悔。

从下棋中,往往可以看出一个人内心真正的想法。

沈曼心中有全局的规划,一进一退之间甚有章法,对于被断之子也有即可舍弃的决心。

人生有所追求,有取有舍,重情重义,很是难得。

只是,有时太过谨慎以至于胆小保守。

大多数时候只守不攻,错失良机,最后处处被动、处处防御,想极力挽回局面,却是于事无补,要守的也被攻下。

这时,一旁的侍从端了两盏茶来,一盏轻放在于柏洲的手边,一盏放在沈曼的面前。

然后,将棋盘整个收走。

于柏洲端起茶盏,揭开茶盖的时候忽然提起蚕茧一事,“沈姑娘,村庄的蚕茧可让人收回来了。”

沈曼如实说,“嗯,找了城中的商行已经将它们悉数运到沈氏布庄。”

于柏洲喝了一口茶,好奇问道,“不知蚕茧是如何变成蚕丝,又制成丝绸的?”

“一般是将蚕茧放于热水中,蚕茧会变软或并慢慢成浆状,脏的表层将脱落,最终露出蚕丝。利用特定的缫丝机器,将生丝从蚕茧中抽离。”

“生丝?”

“嗯,生丝经过加工之后被分成经线和纬线,按照一定的规律织成丝制品。生丝是指经线和纬线都不经过染炼便织成的坯绸,织成后再进行染色,耗时较少,而熟织是实现将经线和纬线染好色之后再进行织作,成品后不需要再染色。”

沈曼和于柏洲聊了些蚕丝和布匹的制作事情。

沈曼放下茶盏,起身告辞。

沈曼紧赶慢赶终于在中秋之前,将布料如数、如期交付给于柏洲和陈洛明。

三人又坐在了盛家食肆的厢房之内。

这一会,沈曼的心态轻松多了。

她不必在于柏洲面前时时紧着那根心弦了。

末了,沈曼说起,青州城中每年都会举办灯会,庆祝丰收,表达喜悦。

生意了解,不如她做东,带于柏洲和陈洛明一起前去游玩。

陈洛明歉意地道,他有约了。

沈曼又看向于柏洲。

秋日的一缕阳光照在沈曼的侧脸上,清秀的眉眼之间染上些温暖轻柔,脸上细小的绒毛都可以清晰看到。

于柏洲对上沈曼那双清澈的双眼,发现自己竟然难以说出婉拒的话来。

一阵凉爽的秋风吹过,于柏洲回过神来,“好。劳烦沈姑娘了。”

沈曼高兴道,“好。”

中秋灯会。

—阵秋风吹来,树上的桂花都纷纷飘落下来,铺了一地,香气扑鼻。

繁华长街上,于柏洲和沈曼二人并排走着。

夜色一深,整条长街全都亮了起来。集市熙熙攘攘,叫卖灯笼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绝如缕,各式灯笼映得街市亮如白昼,灯会热闹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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