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和穿越笔记(9)

作者:沈慢慢 阅读记录

她陡然将他们改成我们,惊觉原来她从前从未将自己与赵婆婆和赵兴他们放在一起。

大黄绕着赵兴哼哼唧唧,甚至伸出前蹄搭在赵兴单薄的肩膀上,用自己的狗头拱进赵兴怀里,好似安慰,赵兴这才渐渐回过神来。

“一定是常三爷的人。”他仰望着沈芜,“常三爷张口就诬赖我娘欠他八十两,我娘正巧就留了八十两给我。”

这八十两,是赵兴的保命钱。

沈芜若有所思,昨夜村里人都在赵来家里,若是有外人进村,也不会有人发觉。但外村的人又怎么会知道赵兴有这些钱,她和他住这么近,她都不知道。

蹊跷的地方太多,沈芜问道:“村里有没有其他人去三生巷?”

渔利口又不是什么世外桃源,除了他娘,当然也有其他活不下去的村民去三生巷。

不管是自己偷钱去花,还是帮常三爷偷钱,都说得通。

赵兴有些茫然,他也不知道还有谁去三生巷。

宋楼兰更直接:“我会帮你讨回来的,别难过了。”

但这话听起来就像不走心的敷衍,并未让赵兴好太多,沈芜当然也没有当一回事,想的还是自己如何帮赵兴将钱讨回来。

然后他就望向沈芜,盯得她有些无措,不解这厮是什么意思。

见她如此木讷,宋楼兰恨铁不成钢似的抱怨道:“你就看着他哭成一只脏猫啊?将你的帕子递给他擦一擦啊。”

沈芜大感莫名其妙:“我没有帕子。”她真没这习惯,整个渔利口的人都没这习惯。

宋楼兰:“那你平时用什么?”

沈芜:“袖子。”

“……”,没办法,他只好将自己的帕子掏出来递给赵兴擦鼻涕眼泪,说不嫌弃是假的,所以他又盯着沈芜,“你洗好了还我。”

沈芜咬牙:“宋掌柜,您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呢。”

两人正闹着,村头一阵敲锣的声音猛然响起,赵兴跟着一哆嗦,不再哭泣,沈芜也跟着心里一紧,不再斗嘴。

渔利口村不大,但夏日炎热,钱管事都会分好几天来收租。按照常理来说,他昨日没有收完地租,今日一定会再来。

而这铜锣声,不知又是在玩什么花样。

沈芜没再管宋楼兰,拉起赵兴一起往村口走,走时回头望了一眼邛崃山,可能是昨天夜里转了风向,浓烟不再往渔利口这里飘,但那里现在就如同点着的柴火堆,柴堆里是怎样的状况,没人知道。

她很担心。

宋楼兰来这里就是为了凑热闹,这次他也绝不会错过,是以跟着二人一起去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不是钱管事玩了什么新花样,而是县衙的衙差来张贴政令。

衙差一脸严肃,掷地有声地宣读了政令,沈芜听完心跟落进了冰窖似的,眉心打了个大大的结,衬得整张脸像一张画坏了的宣纸,被人揉成了一团。

衙差走了,宋楼兰见她脸色不好,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让村民们进山救山火充当徭役抵赋税,他望向邛崃山,那滚滚浓烟中,遮天蔽日的白灰里,隐隐能看见橘黄色的火苗,噼啪作响的燃烧声和轰倒声如爆裂在灶膛里的竹筒,人真的能进灶膛去救火吗?

何况明明朝中是免了今年的赋税的,又哪儿来的赋税要抵?

宋楼兰藏在袖中的手,满是汗水,冰冰凉凉。

赵兴虽小,但对危险也有预感:“能不去吗?”

宋楼兰侧身看他,他只到他腰袢这般高。

没能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因为答案显而易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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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别有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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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利口的上空正团聚着一朵浓密厚重的阴云,人人心事重重,并未有人在意祠堂边不起眼的角落停着一辆马车。

车帘被撩开一道缝,少女一双好看的丹凤眼正注视着他们,尤其是站在人群后方,那个个子不高,皮肤粗糙黑红的村姑,直待她转过一张愁苦的脸,车帘才悠悠放下。

“怎么样二小姐,很像吧?”这少女旁边还坐着一位妇人,竟是昨日在悦来茶馆门口,拐着空菜篮的那位,“我听她说过话,连声音都很像的。”

见二小姐没有马上应答她,她又补道:“她还认得字,我亲眼瞧见的。”

心里忖度着二小姐的心思,若是要让这村姑来冒充大小姐,只要稍稍调教,一般人一定不能马上认出来。

这妇人曾是陈府外院管女眷出门车马的仆妇,受了二小姐陈小粥的恩,脱了奴籍,从此跟随二小姐,现下在陈记米行厨房做管事妈妈,自认为是二小姐的心腹之人,所以多少有些体面。

今岁一打春,小粥小姐就让她在外头暗中寻找与大小姐相像又年龄相仿的姑娘,她找到几个,但那几个不是眼睛像鼻子不像,就是个头身形不像,唯有这一个,除了肤色有云泥之别以外,脸蛋身段儿至少有五六分像了,要是将肤色养回来,再敷上一层彩云阁的蜜粉定能像足十分。

“你去跟他们说陈记米行要招会写字的伙计,每月上工二十六日,三吊钱。”她言语柔婉亲和,好似只是寻常聊天,“王妈妈,您孙子秋天就该进麓山书院了吧,让他好生备考,未来若是挣个好前程,我们脸上也有光。”

王妈妈一听这话,就知小粥小姐是满意的,知她前几日求的事也有了眉目,说话办事更加小心谨慎:“小姐只管放心。”

人总是最怕什么,就来什么,麻绳总赶在细处断。

天上的阴云还未散去,钱管事不知是不是与官差一道的,他们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到了。

如同往日一样,他左手举着烟管,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右手翻着账簿,在昨日的记号前略一停顿,似在回溯。

整个过程不疾不徐,村民竟就麻木地围拢在他面前等着,没人敢多一句是非。

沈芜明白,他们的反抗意识早被钱管事的暴力手段消磨光了,就连本能的反抗都变成了畏缩和怯弱,除了顺从,还是顺从,只有顺从。

这是被现实和拳头规训的结果。

她并没有急着出头,她在等一个合适的契机。

然而宋楼兰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显然没有更多的考量,他站了出来款款施礼:“敢问,官府的政令是让村民去救山火以徭役抵赋税,按照大周律法,视当年与当时情况,徭役亦能抵地租,你为何又来收租?”

钱管事晦涩的眼眸忽而转亮,烟在他嘴里似是转了好多道弯,才缓缓散出,将周遭山火带来的烟尘味儿又加重了几分,酸臭难闻。

“今年与去年有何不同?今日与昨日又有何不同?”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含蓄,似是问了两个哲学问题的顽固老人,沈芜知晓他这是想诡辩。

宋楼兰咬字加重,不忿道:“当然不同,灾情加重,山火骤燃,哪里一样?”甚至想骂他睁着眼睛说瞎话。

“灾情,加重了吗?”钱管事像在反问一个人尽皆知唯有宋楼兰不知的公理,而他并不是在反问宋楼兰,他的脸偏向周遭,眼神扫视一圈,他在反问村民,“救山火是官府的事,我只是个普通收租的管事,与我搭嘎吗?”

村民们当然不敢回答他,甚至连头都不敢抬,他们浑身发颤,脸露悲苦,似是在惧怕。

宋楼兰瞧着这群被欺压的劳苦大众,满身的血液如同煮沸的开水,愤愤不平起来,他一忍再忍实在没忍住,还想分辨,却被赵兴拉住了腰袢。

宋楼兰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赵兴黑脸胀红,眼泪夺眶而出,微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说道:“别再说了,求你了。”

宋楼兰猛然惊觉,原来他们不是在怕钱管事和他的五个伙计,而是在怕他,怕他说的太多,给他们惹出更多的祸事!

他憋了良久,钱管事及时掐了话头:“你不是渔利口人吧?本村的事与你一个外人不相干,您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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