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她姝色(140)
“小希被顾家的女孩叫走了,”沈庆臣轻描淡写地说道,“咱们先用吧。”
他的神色如常,风流的眉眼里却蕴着些戾气。
沈宣张了张唇,最终没有说什么。
沈希没有被顾小七给叫走,她在萧渡玄身边待了一整个下午和晚上,才刚刚清醒过来,又被他掐着下颌喂药。
朱唇被咬得红肿,已经有些破皮。
哪怕是服药,都疼得厉害。
沈希控制不住地抗拒着,但最终还是被迫将药饮了下去。
萧渡玄端着烛台,抚了抚沈希的唇瓣,声音透着深寒:“你若是敢吐出来,朕就换一张嘴给你喂下去。”
摇曳的烛火照出了她眸中的恨意与恐惧,也映出了他眼底的晦暗与冰冷。
萧渡玄一字一句地说道:“然后再封起来。”
沈希崩溃地说道:“你怎么不早点去死呢?”
她不住地想要往后瑟缩,眼泪也失控地往下落,声音早已哑得不成样子,却还是倔强地在反抗着:“我就知道你之前是装的。”
“你是畜生,是禽兽,”沈希的用词尖锐,“就算披了人皮,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萧渡玄的容色依然带着狠戾的冷静。
但他的心里已经快要被沈希给气疯了。
他那样做小伏低、低三下四,为她安排行宫之旅,膳食、乐曲都精心挑选,便连每次宴席她身边的人都仔细抉择,恨不得将她给捧到天上去。
然而沈希只觉得他是在掩饰。
萧渡玄总算是明白何为没有良心了,他一手养大的这个孩子,本就是个没有心的,所以他再怎样用心,也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就算他将整颗心都搭上去,沈希照样只会弃之如履。
她哪里会缺爱?她是被爱纵得太过了。
萧渡玄没有停止摧折,沈希也没有停止抵抗。
直到翌日上午,皇帝出席的正式射猎开始后,她仍被困在他的身边。
两个人都撕破了伪饰,目光相撞时尽是冰冷的锋芒。
一个是矜贵端庄的贵女,一个是尊崇强势的帝王,众目睽睽之下,没有人想得到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也没有人能够窥破那涌动的暗流。
直到那个刺客突然出现的时候。
当冰冷的利/箭刺过来时,萧渡玄下意识地想要护住沈希:“护驾!”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昨夜还连声说着“你怎么不早点去死”的姑娘,近乎是本能地挡在了他的身前。
利/箭是冲着萧渡玄的心脏来的。
现在它刺穿了沈希的胸膛。
那一刻,萧渡玄的脑海一片空白,小希不该盼着他去死才对吗?
第六十七章
沈希是一点都不想理会萧渡玄, 甚至连视线都不想跟他对上。
她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但他却偏执地胁迫她跟过来。
已经快要到七月,日光还是极为的炽热。
沈希的脸庞都被照得有些红, 她满心都是烦躁, 连天上的太阳都看不顺眼。
这个漫长的夏天到底什么时候才到头?
沈希烦闷地想到, 好像从天气热起来以后,她的生活就再也没有好起来过。
她的目光飘忽, 随意地扫视着周围。
前几日人也没有这么多, 今日萧渡玄过来,整个朝野的权贵好像全都来了似的。
尽管谁在前、谁在后都有明确的讲究, 人还是太多了点。
平日里也没见他们这么爱骑射。
沈希心情很坏, 脑海里的思绪也很刻薄,少时她跟着叔父沈霜天学诗词,总能领悟不好古人的情绪,现今她算是明白何为失路之悲了。
她总是这样。
心情越糟, 就越爱胡思乱想。
萧渡玄眉心微蹙,似是投来了一道警告的视线,示意她不要分心。
沈希都觉得匪夷所思。
在床笫之间也就算了, 这都在外间了,萧渡玄还想要她的目光一直死死地凝在他身上吗?
他这个人的一些想法, 有时候病态的叫她都无法想象。
沈希心中躁郁, 她更加不想跟萧渡玄对上视线。
或许就是因为她的目光一直飘忽, 当那道冷厉的箭光亮起时,她一瞬间就紧紧地抓住了。
沈希的思绪一片空白。
她甚至没来得及去想为什么会有人在这时候弯弓拉弦, 身躯便下意识地挡在了萧渡玄的跟前。
她离得不是最近的, 但反应却是最快的。
利/箭瞬时就刺透了沈希的胸膛。
那一刻无数的尖叫声响了起来,带着最多恐慌的却是萧渡玄的那声“沈希”。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稳帝王, 在刹那之间方寸大乱。
他不顾这是在人前,一把就将沈希抱了起来。
萧渡玄是疯了吗?
他虽然教过她刺杀只有一次机会,但这个关头,他来顾着她做什么?
沈希的意识模糊,箭头淬了毒,她还没能感知到痛苦,就阖上了眼眸。
所以沈希没能看见在她长睫落下的那个瞬间,萧渡玄陡然血色尽失的面容。
他的眼底尽是嗜血的光芒,戾气和杀意深重到近乎可怖。
萧渡玄的声音沙哑至极:“涉事者,格杀勿论。”
无数披坚执锐的亲卫紧紧地围着人群中央的皇帝,医官也急急地奔了过来。
见事情败露,那刺客匆匆就要拔剑自刎,但暗处的护卫很快就将他给生擒住了,与此同时,整个玉华山都被戒严。
先前的欢闹气氛全都消退了下去。
弥漫在行宫周围的尽是冰冷严酷的杀气。
*
箭头上的毒是三种混杂在一起,受伤的人身份又如此特殊,就是太医院的诸位御医也不敢轻易解毒、试药。
每用一种,便要去问询萧渡玄一回。
但萧渡玄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沈希的身边。
他自幼多病,年寿难永,深谙药理。
只有在处理政务的时候,萧渡玄离开了片刻,他的眼底是冰冷的血红,尽管神色如常,但那气势却令五位宰相都感到骇然。
可朝臣都以为皇帝是为刺杀的事动怒。
唯有沈庆臣知道,萧渡玄到底是为了谁如此。
但他心中还是有气。
亲生女儿受了这样重的伤,他作为父亲却不能去探看,连向内侍问询的时候,都得到了否定的答复。
沈庆臣的眼里怀着怨恨,最终是没能控制住脾气。
“陛下,恕臣直言。”他风流的眉眼扭曲,“如果不是您,沈希根本不必遭这无妄之灾。”
萧渡玄轻声说道:“你说的是,沈卿。”
他抬起眼帘,眸光扫了沈庆臣一眼,便转过了身。
沈庆臣觉得他已经快要急到疯魔了,但看清萧渡玄眼底的那一瞬,他还是禁不住地出了一身冷汗。
那是近乎病态的恶欲。
占有,控制,保护,诸种情绪全都杂糅到了一起,最终化作病态与偏执的爱意。
沈庆臣耳边阵阵嗡鸣,他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将沈庆臣也赶走后,萧渡玄就没有令任何人再靠近过正殿。
沈希的指节修长白皙,攥紧的时候指骨会用力地绷着,青色的血管也会微微凸起。
然现下她的掌心一点温度也没有。
纵是萧渡玄怎样触碰抚摸,她也不会给他分毫的回应。
“小希,快醒醒,好吗?”他的容色仍是平静的,声音也没有颤意。
但萧渡玄的胸腔里却在汩汩地往外流血。
真的是很神奇。
明明受伤的是沈希,但现在胸腔里痛得快要无法吐息的人竟然会是他。
萧渡玄轻轻地分开沈希的指节,将手指嵌了进去。
他柔声说道:“不要跟我闹脾气了,你醒一醒,好不好?我什么都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