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云鬓+番外(24)

作者:虞渡 阅读记录

是以楚郢初来,又遭陆、萧等人排挤之时,她并未落井下石。待他开始尝试给她写信,她便坦然接受了他这个朋友。

一开始不过论些古今逸事,渐渐地又开始分享日常点滴,少年少女之间的感情开始变得炽热,楚郢的诗与信中的情意似乎再也藏不住。

宣宁将一张水桃色诗笺拎出,喃喃念了一遍,长叹了一声。

“这是楚郢写的?”李意如声音古怪,像是有些不可思议似的。

少女有一瞬的羞涩,继而又理直气壮起来,她将纸笺轻折收拢,气定神闲地说,“对,从前放在丹凤阁的妆匣里,我险些是忘了,昨日飞虹她们给我一并搬到这儿来,方才想找我那个岫玉簪子,一下子掉出来这样多…你醒了便好了,一早父皇就令人过来传旨,让你我进宫,这便喊人进来伺候吧?”

“且慢。”李意如不理会她,只将那些纸笺张张翻看,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宣宁不耐别人翻看这些,抬手就将纸笺拢在一起,寒着声音,“行了,有什么好看的?飞虹!进来!”

飞虹领着几个青衣走到门口,忽又听见里边公主的轻斥,“慢些,都不许进来,本宫要晚些再梳洗。”

“飞虹!进来!”

“不许进来!”

飞虹:“……”

宣宁气恼不已,又拍着桌子大声喊,“卫缺!卫缺!”

卫缺今日却不当值,卫钺知公主还未梳妆,只在外面回话,“殿下有何吩咐?长史今日休沐,已回新昌坊去了。”

里边长吁一口气,狠狠几声巨响,桌椅横飞,卫钺大呼不妙,与众人一拥而入。

屋内一片狼藉,茶花小几被掀翻在地,书架也倾斜了两个,满地都是书本和纸张,上好的珐琅彩绘瓶和花苞灯侧斜在厚厚的回形毡毯,堪堪保住性命。

而公主乌发长披,眼角微红,只穿着雪白的里衫,赤足立在那儿,胸膛剧烈起伏着,似乎气得不轻。

卫钺等已在发现屋中并无他人后恭敬退下,飞虹忙去扶那将倒不倒的书架,柔声询问,“殿下…?”

宣宁咬着牙,声音微颤,“出去!出去!”

青衣们手脚僵硬得简直不知往哪里摆,公主这种模样,与民间那些中了邪祟的例子一无二异。她们垂首慢步往外边退,只听后边一声巨大的关门声,公主失声大喊,“从我脑子里出去!”

青衣们面面相觑,飞虹抿着唇,端着水盆借口说去换些新的温水,走到墙角与一小侍女耳语几声,小侍女点头,往后院匆匆离去。

第十九章 争斗

“你能不能别喊叫了?”李意如长叹一声,“非要所有人都知道咱们异于常人你才罢休么?”

眼角微红的公主神色冷疏,“不正常的人是你。”

李意如扶着额角,心烦意乱,她只觉自己重回之后,脾气也渐渐与宣宁趋进了,不如意便想撕闹,不自在就叫喊,踢飞所有人。

她压抑着自己这种情绪,时常觉得心糟糟的,可她又自觉这样的发泄实属失仪,于是她对宣宁解释道,“我之所以要查看这些,并非是想窥你的阴私,只是这些信笺,只怕并非楚郢自己所写。”

这明明就是楚郢的笔迹啊,宣宁一愣,问道,“此话从何说起?”

李意如弯腰拎起地上的一张笺,“他的文风与夕年大相径庭,这些诗文也与他从前写给我的毫无相似之处。我怀疑他定是找了代笔,且与前世并非同一个。他写的那首《君山秋霁月》呢?你可有收着?”

宣宁摇头,李意如以为她是忘了,复又提示道,“那时他写在一张蓝纹水波纸上,就在去岁你去蔚园赏杏时,风将他的诗吹落在你脚边,你便是那时为他的才情倾倒的?”

疑惑的少女眉头紧蹙,弯腰在地上寻了半晌,才拎起一张墨色饕纹纸笺,说道,“就楚郢那个才情,怎能让我倾情?这才是那次飘在我身旁的诗。”

李意如接过纸笺,上边行文哀痛悲切,竟是一首悼念诗,只听那少女语调平直干涩,“这首诗是他写给他阿兄楚鄀的,我便是因为这个对他另眼相看,认为他是重情重义之人。”

一阵风怎能吹出两张不同的诗笺,两人如今明白,与楚郢相识伊始,便是他设计形势,诱她入局。

宣宁甚是愤赧,楚郢找人代写,那这些信件,岂非早被第三人见过?而这些情绵意长的心思,究竟是出自何人之手?

楚郢真有本事,竟能把她耍得团转。

两相沉默之下,李意如叹气,又想起方才青衣们异样的眼神,随口说道,“还有,你收收这一点就燃的脾气,别再说些令人生疑的话,毕竟人言可畏。‘从我脑子里出去’,何人听了不多想?”

宣宁哼笑,抚着一缕黑发,声线不耐又嘲弄,“我用得着管别人怎么想么?你是不是忘了,我可是大魏的公主,噢对了,你已不是魏公主了,那就恭敬些,别以为你是我就有资格教训我,我不爱听的话,你最好别说二遍!”荭摟书原

和人吵架,宣宁最爱戳人痛脚,对方越是恼怒,她便越觉得快活。可一旦对方偃旗息鼓,她又会觉得些许愧疚。

等了一会儿,李意如没下文了,宣宁嘀咕着,“恼我了?怎得没生息?”

和自己生气,值当么?李意如只觉无趣,对她的挑衅毫无反应。她活了二十八年,可不能越活越回去了,与这无知小娘子计较什么?

撇着嘴生气的少女故意和她作对似的,狭长的凤眼在地上巡了一圈,突然随意一脚踢在桌腿,李意如猝不及防,痛得倒吸一口气,而宣宁却满意地哼笑了一声,扶着腿起身抻衣,冷冷清清的嗓音轻扬,矜贵又清脆,“来人!进宫!”

——

公主笄礼翌日一早,司天台急奏,曰昨夜钩陈星羸弱黯淡,杓斗星移位玉冲,木及祸患,色变,乃贵人灾凶也。(1)

李意如听到这里,已然明白昨日为何阿兄和官家轻易同意了她的请求,而今日一早又重召几人进宫。

太史令奏报完毕退在一旁,官家深思片刻,沉沉开口,“楚卿,你可听明白了?”

楚郢当然明白,官家不愿将宣宁公主许给他,堂而皇之地以星宿之说欲作罢这门亲事。而宣宁呢,本对他已极其依赖,却突然又不知为何对他疏远,若说少女心思多变,可她依然向官家请旨下嫁,一连串的动作让楚郢开始举棋不定。

能娶得宣宁自然是最好,面对这冠绝西京之美貌,若说他楚郢丝毫不动心,那必然不可能。接近她的初衷不曾忘却,与权势相比,红颜不过枯骨,可小娘子热烈又真切的情感和独一无二的偏爱着实燃着了他沉寂,或许这孤独的一路上有只小春莺相伴,也不算耽于享乐。

楚郢微微眯眼,桃花眸情绪跌宕,大哥之死还没查明白,二叔三叔在荆西势又渐强,长安城风云诡谲,戚妃深受官家宠爱,淄川王李桦掌刑狱,有雷霆万钧的名声;临汾王李柏虽头脑简单,在工部任着闲职,可圣人主子母家势强,不容忽视。

其他皇子庸弱平常,再者就是承江王李槐,他虽体弱,却握住着大魏的钱粮命脉,他是官家亲自教导长大的,永安候爷入主内阁,是他亲舅舅,多年被官家倚重。承江王妃虽是庶女,但毕竟是裴家后人,且一双儿女也较其他皇孙出众。

再加上宣宁公主举世无双的宠爱,足以他在长安站稳脚跟。虽说临汾王抛来好意,想与荆西交好,但怎及宣宁公主的好处多。

更不论她如今食邑三千户,是几位叔叔拍马也不及的财富。

可如今看来,仅拥有她的偏爱并不足以让官家将她许配给他。楚郢脑中瞬息万念,不知还要如何才能破局。没与江二郎提前商议,实属失算。

他正凝神思索,忽听见宣宁小声问他一句,“你可去过扬州城?”

他怎会去过扬州城?楚郢脑子一团浆糊,哪有嫌隙去想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轻轻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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