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云鬓+番外(63)

作者:虞渡 阅读记录

他不会死了吧?宣宁焦急上前,绕过了屏风。

密室阴冷,少年覆着轻毯侧躺在榻上,他眉间紧蹙,如玉的面上是不正常的潮红,眼皮下眼珠飞转,似乎沉溺在梦魇中。

宣宁走近几步,谨慎地用手背抚在他额间,却被炙热的温度烫得收回手。而后一只有力的手臂紧紧钳住了她的腕,宣宁眼前一黑,只感知到天旋地转之后,后背和脖颈间传来的钝痛。

那少年睁着血红的眸子,双臂上青筋暴起,狠狠将她掐在了身下,幽深冷冽的黑眸中透出泠泠清光,穿透肌理,直刺骨髓。

宣宁长睫轻颤,随后清眸涌动出无尽的恼意,恶狠狠地瞪圆了,仅剩的左手握成拳头,使劲儿锤在他后腰。

凌厉的眼刀一瞬冰裂,少年像忽然卸开了所有防备,慌忙松开了手,“李宣宁?!”

“当然是我!”宣宁狼狈地从榻上坐起来,挥着拳头还想揍他,可萧且随浑身都缠着绷带,连衣衫都不好穿,呼吸间又浑浊沉重,显见是伤得不轻,她又软下心肠,皱眉问他:“你受伤了?”

少年垂眼看了看,才发现自己上身并未着衣物,他僵硬地将薄毯拾起来拢在身前,局促地望着她,点了点头。

“我看看?”冰凉柔软的手儿轻点在滚烫的背脊,少年攥紧了毯子,看了一眼案几上的沙漏,声线低沉:“这个时辰你怎么来这儿了?”

宣宁轻轻扯开他的绷带觑了一眼,狰狞的烫痕在少年白皙光滑的脊上这样刺眼,她没有回答他,反而问道:“上过药了?这样会留疤的。”

柳无寄与他逃出追杀后就忙着去处理痕迹了,他一人躲在这儿,哪有人能给他上药,不过是伸长手随便一洒,萧且随别扭地侧开身子,道:“你别看了,不是什么大毛病,我…一个大男人怕什么留疤。”

“丑死了。”宣宁想起他宁愿不与她相认也不肯让她看见他脸上的墨字,轻轻一晒:“别嘴硬了,我知道你最爱惜你的容颜,趴下。”

“什么?”萧且随听她胡言,下意识想要反驳,可滚烫的温度烧得他思绪有些迟缓,一时不知如何说,只看着那少女弯下腰去拾地上的药瓶。

她定然知道了他的身份,可却仍在找他,萧且随眼神轻闪,垂眼去看她。

李宣宁甚少穿玄色衣衫,他竟不知道原来玄衣更能称得她肤色雪腻,上好的青瓷瓶握在纤白柔夷,却还不如她的手光滑莹泽。

宣宁眉心微皱,拿着药瓶转过脸问道:“是这个么?”

萧且随点头,又问道:“你都知道了?知道我…不是幽州世子了?”

宣宁见他始终呆愣愣的,像是个烧坏脑子的模样,实在没了耐烦,两手紧握住他的肩膀,一下将少年按在了床榻上,她慢悠悠地说道:“时间不多,先给你上药,烫伤不好好处理,你的高热是退不下去的。”

少年蒙在被中的脸上滚着火烧,他期期艾艾地问道:“你…你…你给我上药?”

宣宁哼笑一声,做什么美梦呢,她怎会知道如何上药,萧且随果然烧糊涂了。只见小娘子眉梢轻挑,清脆的声音扬起:“卫缺!快下来!”

少年紧攥着的手指倏然松开,埋在被中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第四十九章 欲说还休

待卫缺为萧且随重新包扎, 宣宁才看见他臂上的许多伤痕。

那日北衙大火,他所处的那间窑坑率先炸破,好在他当时离铁水较远,可一旁滚烫的蒸汽还是灼伤了背部, 锋锐的瓷器碎片如密雨向他洒过来。

他抬袖去挡, 右臂上扎满了细小的碎片, 其中一块石英划破了臂上经脉, 鲜血潺流不止。

等裴四拿了镜子, 他才好慢慢从半破的屋顶爬出来, 未等落地, 两个眼神躲闪的金吾按着刀靠近。

四周已没了其他人,他手臂受伤, 又没有称手的兵器,抵挡了一阵, 知晓一定是因为身份暴露,才会使得有人这样迫不及待, 在禁中就敢对他动手。

能使得动金吾的无非是那几位皇子, 想起前几日靖卫传来的消息,说徐骁在西郊遇袭之后, 救助他的人是淄川王, 不难想象, 他们已达成协议。

他萧且随已然成为碍眼的弃子。

本该随行在侧的飞翎卫不知所踪, 他一路往太极宫外行去,通义坊的据点已暴露给了李宣宁的人,可他失血过多, 这里已经是最近的选择。

一直埋伏在宫门外的死士追随过来, 他引他们入了通义坊, 逐个击杀。

“那些人都是你杀的?”宣宁想起那些刀客的惨状,仿佛又闻到了尸首若有若无的臭味,不自禁地皱了皱鼻子。荭喽淑元

萧且随顿了顿,模棱两可地“唔”了一声,偷偷拿余光去瞧她,见她面上显然有嫌弃之色,心下忐忑,问道:“你是否怪我滥杀无辜了?”

这是什么话,刀客为杀他而来,她怎会怪他这个,问出那句话不过是有些好奇他的身手罢了,上回他说自己的刀法与卫缺不分伯仲,她没信,这回看来,也许他所言非虚。

宣宁气得笑了一声,不屑于与他解释。说来奇怪,这些天忧心着他,只怕他真的葬身火海,心中沉甸甸的像压着重担,闷得呼吸都不畅快。

可如今见了他,却又没感知到多少劫后余生的快慰,反而有些气恼。

烛火照得太近,宣宁眯着眼将烛台搁到一旁,她眯着眼,没好气地问他:“你做什么死到临头了还不急着逃跑,要把裴四支开,还把那镜子给他,你没见着裴四把镜子给我的时候那个模样,状若厉鬼,好似是怪我害了你。若不是看他实在伤心,我真要给他两下。”

萧且随挑着眉看她,“他伤心?那你呢,有没有一点伤心?”

宣宁答道:“当然有了!”

隐秘的甜意泛上舌尖,还没来得及好好品味,只听那小娘子义愤填膺地说道:“不光是我,还有业表哥,平日你与他的好可不是假的,听说你涉进了悬案,他日日往快班跑,要亲督不良人办案呢。这事儿肯定是三哥干的,大概与楚郢也脱不了干系!”

萧且随不甚在意地“哦”了一声,懒散地往后边靠了靠,“在长安地段的案子怎会惊动了不良人?长安令做什么去了?他们都查到些什么了?”

宣宁哼声着,颇有自得之色,她道:“飞虹溺死在荷花池,长安令不出一日便以意外失足结案,想来是因为我三哥手可通天,可他再能依仗权势,也撼不动直属官家的不良人,我与官家说,死士在通义坊行刺我,官家自然派不良人来查案了。”

“这样…”他扬起个笑脸,说道:“李宣宁,你可真够义气的。”

“那当然。”宣宁一拍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道:“虽然你不是幽州世子,但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不会变,若是他们真的把你赶出葛园,你就像之前说的那样,来我府上当亲卫!”

卫缺眼皮一跳,看向公主。

宣宁感知到他的目光,安慰地拍了拍长卫史的手臂:“放心,他来了也不过当个长卫,不会撼动你长史的位置。”

卫缺微微勾唇,垂下眼睛道了一声“卑职不敢”。

萧且随笑了声,声线懒散:“有这样简单的话,我又何苦东躲西藏,虽冒充世子并非我本意,城门失火,池鱼何附?官家不会放过我,还要感谢你请了不良人来搜查,想来明日他们就会发现这个密道,将我缉捕归案了。”

宣宁噎了一声,道:“糟了,这可怎么办啊?”

她想了想,拊掌道:“这样,一会儿我就喊卫缺把你运回公主府去,在我府上,可没有人敢进来抓你。”

萧且随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现在情况不明,他怎能去到她的府上,若淄川王倒打一耙,说承江王与突厥人有往来,李宣宁如何自证清白?

“为什么不行?”小娘子清眸盛满疑惑,随机又腾起些许怒火,她斜着眼睛看他,闷声问,“莫非你信不过我?”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