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死的那一年(100)

作者:浮生醉梦三千 阅读记录

楚明玥忽而低低笑出声,倒并不为那时的人而心疼,而是夫妻五载,却连有生命危险都要瞒着,而她呢,那年小产失了孩子,只得日日在那人面前扮作不喜孩子。

彼此夫妻做成这样,合该和离,真的该离。

笑罢,一声轻叹,这般变化倒是让春儿和甜儿面面相觑。

“郡主,今日这发式佩戴那八支金凤钗正合适。”春儿轻声唤她。

楚明玥不甚在意作何装扮,去见沈从言,她一向不在乎这些女儿家的穿戴样式,在自家大哥面前无需打扮。

一番梳妆,寅时已过,丹秋进来回禀马车已备好。

楚明玥踏出自己住的院子,听到隔壁长生朗朗念书的声音,时而伴着一两声贤老不耐烦的指点。

她纤拔身影顿住,凤眸轻转,改让甜儿和春儿留在府中,稍晚会儿照顾着长生用早膳,只带着半夏和丹秋出府。

侯府大门沉沉打开,楚明玥方一迈出门槛,就见到崔旺脸上堆笑,不知在府们侯了多久。

他一只手半握在身前一晃,始记起手中再无拂尘,表情一讪,垂首躬身笑呵呵道:“郡主清上车。”

楚明玥黛眉一挑,眸底闪过诧异,再看府门前那片宽敞的空地上,除了她的油壁车,确实还停着一辆样式精致奢华的马车,一看便知是宫廷里的。

“崔大监这是要带本宫去为大哥践行?”楚明玥仰面看了看天色,现在出发去参加典仪,时间正好。

崔旺笑着,“陛下只让奴才请郡主入宫。”

“入宫?”楚明玥寻思,先入宫,随送行的大臣们一道出发,也符合祖制,既是如此,找孙太医一事也不急于一时,便颔首道一声,“有劳崔大监。”

崔旺一路跑回马车,亲自搬下马凳,态度殷勤至极。

楚明玥被半夏和丹秋左右扶着坐进宫里的马车,一路往宫门方向去,而她自己的油壁车,则紧紧跟在后面。

马车里,饕餮铜金香炉里燃烧着瑞脑香,半夏鼓动着着鼻翼猛吸几口,真是纳闷,“奴婢怎觉得这瑞脑香和往常不太一样了呢?”

楚明玥面色沉沉,若有所思,未言语。

丹秋注意到楚明玥手指搅着秀帕,开口宽慰,“郡主可是因沈将军又要远驻边塞而忧思,郡主莫担心,如今朝廷与边塞诸国正是友好邦交之时,沈将军回了边塞,不过是日日操练将士,断不会有危险。”

话落,丹秋歪头望着楚明玥,只见她依旧恍若未闻,只得和半夏对视,莫非不是因为沈将军?

楚明玥怎好意思说,她是听到入宫要见到陛下,故而觉得不自在。

前日里回府至今,尚未和那人见过面,可那日在巷子里慌乱之下答应的荒唐事,这两日每每想起,便觉两颊发热。

可她堂堂昭阳郡主也是要面子的,被人玩弄双唇这等羞事,如何与人说,更别提回来当晚入梦,又在梦中被人狠狠轻薄了够。

当真可恶。

宣九当真可恶,那番轻挑浪荡之行,绝不是那个儒雅恭谦的人能做出来的,待她问明孙太医,便让那轻浮之徒不得不承认。

“轻浮之徒”正站在大明河宫寝殿里,半阖双目,长臂伸展任由两个小太监为其穿衣扣带。

而侯在屏风外的崔少卿和张首领,隔着绘有映日长青松的屏布被动观赏着当今陛下更衣。

待一身珠白缎面皇服的人从里边走出,崔司淮看一眼陛下半束起的发,终是难改多话的毛病,“陛下,您当真不出席今日的送军典仪?”

“不去!”宣珩允双手背于身后,眼皮挑了挑,举止间尽是意气用事。

“如此怕是会打草惊蛇。”张辞水说话快,话一出口挨一记飞眼杀。

“朕就是不想他夜里睡太香。”宣珩允在叼着双龙戏珠的圈椅里坐下,接过小太监递上的温茶,后摆了摆手让人求退下。

待屋内再无宫人,崔司淮再次开口,“回禀陛下,沈将军的生父少年时便一直跟着定远侯,属下查来查去,此人并无不妥之处,从军之前的过往也极为简单。”

“不过,”他话间停顿一霎,抬眼看去,见陛下并无不悦,只是撑头望着门外,似在等人,甚至于对于他刻意卖关子的行径,亦未蹙一下眉头。

他站直腰背,颇有些丢了兴致,平静如水叙述道:“不过微臣有一意外收获,微臣查到四年前,远在边塞的沈副将托一云游僧人给东宫带去过果干。”

宣珩允终于收回视线,漆瞳凝聚一道厉光,云游僧人?难怪当时黑衣骑不曾留意,若是通过往返军营的信差送来,不管送的什么,都绝不会被送入京中。

崔司淮见陛下有了兴致,跟着提起精神继续道:“送的吃食先到的定远侯府,又由回府为娘娘办事的丹秋姑娘带回东宫。当时是三月,微臣记得……”

崔司淮又一次打量陛下,这一回,他只看一眼立时低头,如他所想,陛下的脸阴沉下来。

彼时的太子妃亦是三月小产,所有问诊过的太医、每日入口膳食,无不被宣珩允私下查问无数遍,最后,只能认定是正常小产。

第72章 72、72

宣珩允半阖眼帘, 看不清眸底情绪。张辞水低着头,余光往崔司淮剜一眼,就见他和自己一样, 恭恭敬敬、老老实实候着, 心怨他何不一口气说完,这种事卖什么关子。

果然, 一声刺耳脆响, 宣珩允拂袖扫落案上茶具。

碎瓷片翘着裂开的锋利边缘, 躺在茶水里,而那壶茶水,很快就洇在华贵的双织短绒地毯里。

他的脑海里, 另一道声音久久沉默不语,唯有宣九言辞犀利声声质问, 问他那些年究竟是如何照顾她的。

此时此刻, 这个身体里再听不到第二个声音,那个人就像沉睡了一样,但有巨大的负罪和愧疚不断从心底弥散。

宣珩允气急,一个抬膝, 靴尖踢起一片碎瓷直直飞出屋外, 接着就听到崔旺的声音远远传来。

他的表情一凛, 飞快往门外看去,楚明玥正好从花丛后走出,映在他的眸子里,满目华光, 燥郁封霜的眉目也在这一霎顷刻消融。

崔司淮显然也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 不敢再耽搁时间, 接着回话, “属下已查明,郡主身边的丹秋姑娘对郡主衷心耿耿,并不知情。”

一旁的张辞水暗自松一口气。

“但,郡主从行宫带回来的甜儿,是沈将军安放在行宫里的人。”

宣珩允拂袖起身,提靴往屋外走。

崔司淮一怔,嘴巴张了张又闭上。

“继续查,退下!”宣珩允的声音透着明显不耐,又有几分诡异的兴奋。

崔司淮怀疑自己听错了,和张辞水一道躬身退下,退到回廊下时,他忍不住抬眼一看,就见陛下脸上全无方才瘆人的阴戾,只看见当今天子脸上腆着得逞的坏笑,又有几分讨好意味,正大步朝昭阳郡主而去,未看他们一眼。

楚明玥走在崔旺身后,刚升过头顶的朝阳落了满肩的灿光。

抬眸见到宣珩允从正殿走出,身后不远处跟着大宛的肱骨之臣,她便猜出,宣珩允今日看着行尽荒唐事,实则未真的把正事拉下。

只是那两道粘糊的目光看过来,她当真觉得不自在。

她倒不是想反悔,只是来时路上一番思量,如今虽未求证过孙太医,但她已然断定,陛下是真病了,病得不轻。

“皇姐。”宣珩允的眉眼和唇角都弯成好看的弧度,只嫌正殿前这条青石砖路怎的这般长。

夏日天光灼烈,虽不是正午,却也刺目。可宣珩允的心被泡在春水里,饶是再耀眼的光,也夺不走楚明玥身上的华韵半分。

一经走进,他迅速从袖袍里抽出一条干净整洁的素帕,抬手就往楚明玥额上细汗拭去,“可是马车里未放降暑凉茶?”

这声问话倒是吓得崔旺一个激灵,怎么敢不给娘娘准备凉茶?西瓜、蜜桃都是坐冰摆放的,可那又如何,热着了娘娘,就是他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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