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骨为刀(重生)(20)

作者:鱼苍苍 阅读记录

洛久瑶没有打开火折子,也没有引燃烛火。

空荡,寂静,她手中捧着未燃的灯盏,身躯和眼睛便好像不再惧怕黑暗。

直到周遭彻底无声,洛久瑶推门走出。

她借着穿透窗纸的月色摸到门旁,也摸到了沈林关门时扔入的令牌。

令牌冰凉,青铜所制,刻着‘明正’二字。

是明正司的铜令。

沈林不会无缘无故将令牌留给她,这件铜令定能在明正司起到不小的作用。

洛久瑶将令牌收入袖中,缓了一会儿神。

自今日到白鹭亭后的一桩桩事情好似都发生在瞬间,而她只能被动的接受一个又一个事实,来不及梳理分毫。

夜有些深了,她的额头还发热,热温将躯骨蒸得发软。

自后窗翻出,洛久瑶循着原路返回延箐宫。

宫中一晚发生了两桩案子,又是关乎朝中重臣的命案,巡夜守卫一下多了数倍。

纵然洛久瑶对回宫的路线熟悉,也已足够小心翼翼,却好几次险些被巡夜的守卫发现。

亥时,守卫换值,洛久瑶择了条近路,借着两班守卫交接的空隙绕入御花园西的小回廊。

行至回廊尾,窗格外晃入巡夜人提灯的影。

洛久瑶心下一惊,弯身躲过灯盏照来的光,掌心已尽是冷汗。

小腿的发软令她险些跪伏在地,她强撑着石壁,快速寻找旁的出路。

黑影踏过廊檐悄声落至身后,一把捂了她的嘴,又提着她的腰翻入回廊侧层叠的假山石中。

巡夜侍卫提着灯盏穿过回廊,没发现异样,又走远了。

沉水香的气味笼在周身,伴随一声沉而冷的警告:“闭嘴别动,不然现在就给你扔出去。”

洛久瑶本也没想叫喊,反而被那声警告惊到,肩背的衣衫瞬间被冷汗打湿,右手的指骨剧烈颤抖起来。

大概是见身前人抖得太厉害,洛久珹放下捂着她嘴的手,斥道:“你抖什么?我哪儿有这么吓人?”

洛久瑶冷汗不止,回过身,还记着向他行礼:“夜深人静,皇兄怎会在此地?”

“我若不在此地,方才你就叫他们发现了,走夜路还穿着件累赘的氅衣,真不知你究竟是蠢还是傻。”

洛久珹冷哼,“你问我?我都还未问你,怎么当缩头乌龟缩了半月,再从壳儿里爬出来,就连杀人的勾当都敢做?”

洛久瑶手脚发软,只能应:“多谢皇兄。”

见她知趣听话,洛久珹又冷哼一声,不由分说扯过她的胳膊。

“这儿离你那偏僻的地方有十万八千丈,先随我回宣明宫。”

洛久瑶不想与他一起,却不得不承认眼下他是对的。

经逢方才那一遭,她身骨绵软的几乎连站立都难支撑。

不等她回答,洛久珹将她氅衣后的兜帽草率扣在发顶,再次自腰际将她整个儿提起,拎小鸡一样拎回了宣明宫。

进入殿内,洛久瑶总算松了一口气。

殿内的灯火很亮,入眼是华美的汴绣屏风,紫檀小几,还有案上的冰种白瓷盏——当年容妃被打入冷宫,静妃带走洛久珹,这么多年一直捧在手心宠着,宣明殿的一器一物皆华贵非常。

洛久珹早遣散了侍从,指一指屏风后的小榻,示意她可以坐下。

洛久瑶不坐,强撑着站在原地:“多谢皇兄,子时守卫换值后我便离开。”

洛久珹面上显出不耐神色,按她坐在榻上,顺带着抬手贴了贴她的额头。

他冷笑:“脑袋烫的都能炒盘菜了,还想在外面乱跑?”

洛久瑶却没法安心坐着,神色认真:“这个时辰在皇兄宫里,叫人瞧见了成何体统?”

似乎才意识到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洛久珹沉默一瞬。

他转了视线:“我替静妃娘娘收集煮茶的夜露时恰好在御花园遇见杀完人的你,本想将你擒住送去明正司,可你忽然晕倒,我只能先将你带回来,这个理由怎么样?”

洛久瑶咬咬牙:“七皇兄,这些时日我似乎没有哪里惹到过你?”

洛久珹的声音骤然发寒,冷哼:“是吗?小白眼狼。当年我母亲因你入了冷宫,至今还被关在那座荒冷的囚牢里,你有什么脸面问我这样的话?”

洛久瑶敛了敛眼睫,指骨轻微颤动。

见她不语,洛久珹的语气反倒弱下些:“说说吧,你与那贺家小姐是怎么一回事?我听闻白日在怀明湖她没少揭你的短,可惜我人在奉宁殿,没能瞧见这样有趣的热闹。”

洛久瑶并不作答,只是道:“人死了,如今我已算是疑犯,皇兄听过又能做什么呢?”

洛久珹斜倚着榻侧的雕花扶手,漫不经心道:“我还可以想办法将罪证严严实实地扣在你头上,叫你再无翻身之地啊。”

洛久瑶的脑子还烧着,本就浑浑噩噩,此时终于忍无可忍。出口的话也没了遮拦:“是吗,皇兄这么想我死?”

“我若死了,定然不负皇兄所愿,必将化作厉鬼,第一个将你缠到地狱里去。”

她在他面前柔顺太久,如今终于露出锐利的刺,洛久珹不怒反笑。

他抚掌:“洛久瑶,你终于装不下去了。”

话音才落,门扉轻响。

洛久瑶脑中的弦骤然绷紧了,下意识侧首。

洛久珹扬了扬眉头:“我说到做到,找人来捉你了。”

洛久瑶:“……”

宫侍的声音传来:“殿下,您吩咐的水和布巾。”

洛久珹应:“放那儿吧,退下。”

说罢又望向洛久瑶:“自己去取,我怕你额头的火把我这宣明殿也烧起来。”

洛久瑶不动:“若被人瞧见皇兄在帮我,怕是你也会背上嫌疑。”

洛久珹一时无言:“我就不该怜悯你。”

洛久瑶:“多谢皇兄。”

洛久珹懒懒散散走去,捧着水盆绕回。

他随手将铜盆放在紫檀小几上:“有手有脚,等着我给你敷?”

洛久瑶才拎起布巾,却又被他一手打开了。

洛久珹瞥一眼她缠着细布的手腕,将布巾浸到冷水中:“笨手笨脚,到时染了一盆血水,免不得又要牵连我。”

洛久瑶不做反驳。

“好好降降温。”

洛久珹拧干布巾,随手扔给她,“落个水就这幅惨样子,真是娇气死了,也不知你这副模样,当年怎么没死在若芦巷。”

洛久瑶叠了又叠按在额上,烧得发干的眼皮也缓和些。

“多谢皇兄。”

洛久珹别过视线:“少自作多情,我是怕你死我这儿,怪不吉利的。”

屋室安静一会儿,宫侍送来驱寒的药汤,洛久瑶老老实实喝下。

看着她眉头也不皱的喝下药汤,洛久珹再次开口:“伺候你这么久了,现在可以说说你与贺家小姐究竟是怎么回事?真如传言那般是你看上了秦王世子,要横刀夺爱啊?”

口中还残存着苦涩的药汤味,洛久瑶仰面扶着额上布巾,忽而笑了:“皇兄有没有想过,那贺家小姐,万一真是我杀的呢?”

炭炉里烧着充足的银丝炭,可她阴恻恻的话一出口,洛久珹竟冷汗直流。

看他骤然同她拉开距离,洛久瑶笑出声来。

“不是我。”

她轻声应答,“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为什么贺令薇会那样做,更不知道她们明明才分开几个时辰,她怎么会死了。

她不是被救上来了吗,怎么会就这样死了?

“左右你现在也死不了,自己滚去明正司算了。”

洛久珹咬牙切齿,却见她的面色仍惨白着,强压下怒意,又开始问东问西。

洛久瑶不想应他,索性脑袋一晃倒在榻上。

洛久珹推她:“喂,洛久瑶?别装死?”

洛久瑶的手臂被他推得发痛,却躺在榻上,任凭他怎么叫也不起来了。

直到侍女前来将人搬到床上。

不知是不是宣明殿的床更华贵些,而洛久瑶又实在太累,装着装着竟真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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