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命要从娃娃抓起+番外(166)

作者:芒芒绿绿 阅读记录

“你不是我兄长的好友么?”江令桥审视着他,“怎么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既然知道他的苦痛,难道就没有半分可行的法子?”

一连扔了好几个问题过去,却丝毫没有要替官稚答疑解惑的打算。

“我要是有法子,早就狠狠敲上李善叶一笔了,还会不动如山到今日?”他悠闲地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抬眼将话锋转去了另一个人身上,“不过,总会有人有法子的……”

“谁?”江令桥的身子微微前倾,语气里隐约跳入了些许的期许和焦灼。

“我。”

闻言,江令桥蓦然回首,定定地看着声音的来源——

容悦。

他轻点了点头,同她道:“还有你。”

江令桥正欲再问些什么,而此时,身前官稚的声音又响起。

“早便听闻容公子医术无双,先前的义诊已有见识,几帖药下去就医好了我的不寐之症,更不用说李善叶在我耳旁的夸赞。其实蛊虫早就想请教一番了,只不过此前多有不便,拖到今日才相见,实在是失礼!”

街头……义诊……

容悦忽的想了起来!数月前为了吸引陈家二子的注意,确实曾有过几日的义诊,便是那时第一次见到这个人。

不过那日的官稚并不似今日这般张扬,一身百衲衣,瞧着也并不像个膏粱子弟,更像是超脱浊尘的世外之人。

那时或许曾有过片刻的犹疑——清修之门,青壮之年,究竟能有何忧虑以至夜不能寐?只不过义诊之前往来者众,此事便也暂且按下不提,事后如过眼云烟,不起波澜。

容悦淡淡地看着他,总觉得一切并不全是巧合,眼前人消息很灵,城府很深。关于此人,他们一无所知,一切的答案,需得李善叶醒来才会有知晓的希望。

他转而问江令桥:“你的舍利可还在身边?”

“在。”虽然不知道他意欲何为,但江令桥还是不假思索地取下腰间香囊,拆开封口的绣线,从中取出一颗佛光古朴的舍利递于他手中。

“方才在忘川谷,巫溪的面色就明显不对,而现今到了此处,这位自诩是你兄长朋友的人,同样也在好奇你为何丝毫不觉得痛苦。”容悦接过舍利,一面说话一面将它封于李善叶手中——

“咒术控制的乃是蛊虫,蛊虫即为邪祟灾病。佛光舍利可避虫蛇猛兽、祛邪祟病疾,用于镇杀蛊虫,清缓其苦楚最为有效。只要他能一直将舍利置于身边,不出数日,体内的蛊虫定然能全数殆尽,从今往后,便再也不用受旁人拿捏……”

容悦一番话还没说完,座前的官稚忽然变了脸色,立时从座上站了起来:“不行!”

他几乎是有些跌跌撞撞地疾行上前,夺下李善叶手中的舍利:“不行!不可以!”

“你在做什么?”

江令桥声音陡然抬高,正欲将舍利要回来,就在这时,李善叶醒了。

清醒是痛苦的,伴随着蛊虫在五脏六腑间攀爬啮食,他的脖颈之间青筋暴起,血脉偾张。想来是巫溪彻底催发了他体内的蛊虫,此间痛苦显然比从前的月圆之夜都更为骇人,且只要她不抬手饶过,这般痛苦便永无止境。

官稚似乎能清晰地看到他体内那些蛊虫顺着脏腑爬入头颅中,它们在其间张扬穿行,茹肉饮血,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叛徒的穷途末路。

眼看着李善叶头痛欲裂,疯了似的捶着头扯着发,而瞳孔渐渐失去颜色,脸色愈来愈苍白,江令桥乱了呼吸,骤然转头看向官稚,语气近乎是威胁:“把东西给我!”

官稚自然知晓此时的李善叶有多痛苦,他曾见过无数次,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李善叶有多渴望救赎。

可是,他也知道,若用一刀斩尽的法子,那不是救赎,而是连同他这么多年来的心血和希望一同斩断,纵然他活过来了,也只会比死亡更痛苦。

看着李善叶腕间渗出的血顺着手臂蜿蜒而下,红艳艳得像一道眼泪,官稚只觉得灵魂在颤抖。他将舍利放回容悦手中,目光里尽是郑重和坚毅:“蛊虫不可尽除,容公子若是能够明白其中的苦心,只管除去痛苦的根源便罢。”

三分话七分意,官稚话中的度不深不浅,只有容悦听得明白。在探及脉搏的那一刻,便可知晓李善叶体内蛊虫横行,一在体内,一在腕间。

而此时的状况已然泾渭分明,腕间的蛊虫并非首要,体内肆虐的才是燃眉之急,那是巫溪种下的因果。

“什么意思?”一股莫名的无助和茫然爬上江令桥的心间,话语中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哽咽——所有的人都知道缘由,可是与李善叶最亲近的她,却自始至终一无所知。

容悦看了看那颗舍利,将它交还于江令桥手中,末了似在向她有意无意地透露着什么:“待你兄长安然无恙了,他说也好,你问也罢,所有的事终会明朗的。”

这是容悦第二次施法了——只除去体内的蛊虫,比快刀斩尽乱麻更为艰难。他坐回身去,重新瞑目凝力,缓缓结出一道温暖的法印来。

那法印笼罩于李善叶周身之上,落下无尽虚幻的明光。明光令希望催发,令邪秽无处遁形,肉眼可见他面色上的痛苦渐渐舒缓下来,瞳孔的颜色缓缓回复为琥珀色,一切都归于事物本来的面目,唯有他左手腕间,那道可憎的伤痕,还执著地停留在原处。

不知过了多久,法印渐渐熄灭,沉睡中的李善叶眉目平和,周身没了蛊虫的戾气,江令桥紧绷了一整天的面容也终于有了些许和缓之色。

然而,片刻释然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浮现,便看见容悦从面前生生栽倒了下去,再无意识。

一波方平,一波又起。江令桥心中惊了一下,跌跌撞撞地爬过去,这才蓦然发现他周身各路伤痕,只是一身玄衣将血色掩去,蒙蔽了身边人的双眼。

她应该想到的,多少次死里逃生都是容悦承受了大部分的攻击,巫溪又是天地之间唯一的魔,法力深不可测,怎么可能毫发无损地逃出生天?

手不知按在了何处,沾染了满掌的血。江令桥颤抖着去探他的鼻息,幸而还是有呼吸的,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是可以放下一程了。

“让他们好好歇息吧。”官稚立起身来,拂了拂身前的灰,“这些时日暂且居于此处,不会有人知晓的。”

“这是哪里?”江令桥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官稚道:“鸿雁楼。”

鸿雁楼?江令桥听说过此处,若说悲台是中都最负盛名的秦楼楚馆,那鸿雁楼便可谓是酒楼中的悲台。

她定定地看着他:“你究竟是谁?”

“我啊……”官稚又恢复了往日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鸿雁楼的掌柜,我叫官稚。”

“和你哥认识了这么多年,早就听闻他有个好妹妹,却一直捂得严严实实。既然李善叶是我兄弟,那他的妹妹自然也就是我妹妹,叫我什么都好,就是别叫官大哥……”他谑浪笑敖地压低了声音,“老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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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瞻云陟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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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在悠长的绪风河畔,江令桥寻了个偏僻无人的地方垂坐下来,一言未发。

江氏灭门已有十年,今夜是他们的忌日。

静水之上漂浮着数盏河灯,影影绰绰的烛光映着她的面庞,她一身素衣荆钗,沉默地将一盏又一盏河灯点燃,缓缓递送于流水之中。

“爹,娘……”她的头抵于双膝之上,手轻轻拨弄着河水,语气里尽是疲惫,“你们过得还好么……”

“这几日不太平,像是在做梦一样。你们说,人怎么可以像我一样活得这么没心没肺啊……”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在簌簌的夜风里显得无尽寂寥:“从前还一直以为自己活得很清醒,尽人事,听天命,庸庸碌碌地蹉跎完此生便足矣。这十年来,女儿从来没有,更不敢有什么奢求,每一个活着的日子里都在期盼着自己的死亡。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时至今日,才蓦然发现自己是那个最没心没肺活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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