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媚色撩人(105)
讲完两人交锋,付长盈还有点意犹未尽,他凑近公主,偷偷摸摸压低声音开口,“其实在这之前,师兄还和师父谈过。”
蕴空是找千秋子帮忙的。昨天去村子的时候,他发现一些村民古板守旧,不愿意焚烧尸体,偏要守灵七日再入土为安。还有一些老人,他们甚至认为这是山神的责罚,拒绝治病。
大夫们无可奈何,又不能不管,只好找佛子解决。而蕴空思来想去,认为千秋子比较适合。
对于大徒弟几年来唯一一次请求,千秋子选择立马拒绝,“老夫才不去呢!”
搬到潍县这些年,千秋子别的没学会,只学会一个真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村民顽固不开化,根本说不通,他虽然没有看不起对方,但文人傲骨,千秋子也不愿意和他们打交道。
蕴空没继续劝,而是平静开口,“百姓迂腐,但远不及世家。师父若是连这些百姓都不能说服,不如别回京城了。”
千秋子会掉进这么简单的激将法么?答案是,会,他忽然一拍桌子,“你等着,老夫这就去!我让你瞧瞧,什么是天下第一师!”
于是,千秋子连夜写告示,今天又起早送去各村,就为了证明自己能解决问题。
付长盈翻出格子里的糕点,塞下一口感慨道,“不愧是天生佛子,真是……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嗯。”越浮玉弯了弯唇,纤细指尖不自觉缠上发丝,那里仿佛还留着昨夜蕴空拂过时、微微发麻的感觉。而当时他对她说,不必她一人,还有他们呢。
越浮玉不觉得这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她只是无法克制地觉得,这是一句情话。
天底下最动人的情话。
第66章 疑问
四月的春风吹融冰雹, 也开始吹散灾后的阴霾。
众人拾柴、举县救灾。越浮玉每天都能看见新的变化,新搭建的粥蓬飘出食物的香气、破烂染血的旧衣变成干净的绷带、废墟中矗立起崭新的房屋……
不知道因为被佛子训斥一番,还是因为没遇到无法解决的困难, 知县很少找她, 只是时不时让手下的人来一趟, 汇报赈灾进度和成果。
越浮玉派人暗中巡视,一切都按部就班井井有条, 知县的确有几分本事, 做事细致又周到, 完全不需要她帮忙,可以说, 哪怕她现在什么都不管,潍县也能很快摆脱灾难的阴影。
但所有人都在努力, 越浮玉不愿意闲着,她换身利落的衣裙, 很快决定,“大夫那边人手不够, 咱们去帮忙。”
村里人自给自足,家家户户都会修房子做饭,只要有原材料,毁坏的村落很快重建。唯独治病救人, 村民自己不行,必须有大夫。正好她和舅舅行军半年,义诊时也跟在旁边,不能把脉断方, 但简单的包扎敷药都没问题。
“我去备马。”
付长盈飞快点头,公主遣散了所有护卫, 只留他一人在身边,庄掌柜和千秋子都三令五申,让他务必保护好公主。
突然被委以重任,小少年还有点紧张,下意识询问,“那咱们去找师兄……么?”
说到一半,声音忽然变得含糊,付长盈有些尴尬地眨眼。
他其实没多想,第一次被安排重要工作,下意识想找个熟悉的人,但他忘了公主和师兄的关系,虽然他也不太懂……公主和师兄,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越浮玉很轻地笑了下,闭眼靠在车厢上,“小孩子别瞎想。”
“哦。”
付长盈先应下,而后偏头想了想,认真解释,“其实我不小,已经十三了。在乡下,这个年纪都能议亲了。”
越浮玉抵着窗户,彻底没忍住,纤细指尖搭在额头上,捂住眼睛笑起来,“那么,‘能议亲’的付长盈大人,你觉得,本宫该不该见你师兄。”
“不知道,”付长盈回忆过去几天的情景,很诚实地说出自己的看法,“您之前和师兄在一起,但最近好像吵架了,当然不应该见面。但是……”
“但是什么?”指尖绕着头发,越浮玉漫不经心开口。
“但是您和师兄并不开心。”
少年的声音清澈又赤诚,落在耳畔时,越浮玉动作一顿。
她没想到,她和蕴空之间的种种,落在外人眼中,也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吵架和不开心。
“或许吧”,越浮玉没有反驳,只是看向窗外,马车一次次驶向人群又离开,像荒诞又真实的人生,“也许这就是大人?做着不开心、又自诩正确的事。”
“听起来很糟糕。”
听过许多类似的话,付长盈似懂非懂点头,“那您后悔么?”
倏地攥紧手指,过于用力而传来尖锐的疼,许久后,越浮玉放下窗帘,偏头笑了,“怎么敢呢。”
……
拽着缰绳思索半晌,成熟大人付长盈决定,不找师兄,而是去最近的医馆,虽然在郊外,但靠近知府,经常有巡检经过,能保证公主的安全。
他沉稳十足地挥动缰绳,驱赶马车向城外,主路上的冰雹已经打扫干净,马车一路畅通抵达城外,付长盈随便找棵树栓好缰绳,回头扶公主下车。
越浮玉漫不经心挥开他的胳膊,自己跳下马车,她走路很快,裙摆随着步伐摆动,淡青色起起落落,仿佛山野间从容肆意的风。
好像在下车的一瞬间,她已经收敛所有不好的情绪,看不出分毫。
付长盈怔了怔,放下抬高的手臂,抬脚追上公主,他看着公主起伏的发丝,突然想起一件小事。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永照公主,她一袭明艳瑰丽的红裙,亭亭站在门外,含笑求见千秋子。
师父已经收到师兄的信,早知她会来,也动了回京的心思,却没第一时间现身,而是站在门侧的阴影下,透过缝隙沉默打量对方。
公主和师兄站在门外,两人似乎在交谈,付长盈第一次见传说中的人物,简直看花了眼,根本没注意两人说了什么,千秋子的目光却逐渐锐利,眼里深意渐重。
他开口问道,“长盈,你觉得这位公主……怎样?”
停顿的两三秒,似乎包含了许多深意,付长盈没发现,他只是瞪大了眼睛,因为笑意盈盈的公主忽然跪下,千金之躯竟也折腰。
他不自觉踮起脚,看公主笔直地跪在长街上,眉目艳丽难言锋芒,过了好一会,他才想起回答师父的问题,“弟子认为,公主像一把剑。”像一把劈开石头的红色利剑,漂亮又凌厉。
千秋子却摇摇头,抚了抚胡须,像赞叹又似叹息,“老夫觉得,像潭。”
只两个字,没有更多的解释,付长盈来不及追问,师父已经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去请师兄。
虽然没问,但付长盈内心是不赞同的。他想,公主怎么可能是潭呢?
潭水铺陈,近在眼前,人人可以沾染。每一个路过的人,都能清晰地看见潭水的一切。见她晴天潋滟淋漓,见她雨天叮咚清脆,见她随风起、随雨落,见她嬉笑怒骂、贪嗔痴疑。
这只是很小一件事,付长盈很快忘了,但此时此刻,望着公主看不出分毫情绪的背影,他忽然明白,师父为何这样形容公主。
潭水近在咫尺,可除去表面,永照公主不愿被人窥见的部分,层层池水遮挡掩盖,锦衣华服包裹阻碍。
皮囊之下,深潭之中,她的内里底核,谁都无法窥见分毫。
……
叫做医馆,其实只是临时搭建的棚子,拼起来的碎布从上垂落,分割出不同区域。
前面治病开方,后面抓药包扎,唯一四面挡风的区域,用来安置伤患,一个老大夫和几个学徒进进出出,忙得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