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向小心，严格按照定好的步骤提取数据，从来不把自己置于险境。

但眼下，面对始终不曾应门的吴落言，就算她百般不愿，可脑中还是不得不开始思考所有的可能性。

就在这时，门那头传来轻微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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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个宇宙，换一颗红豆。”——梁静茹《情歌》

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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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开了，吴落言垂着眉眼，一脸疲惫，瞧着精神也是不佳。

“怎么了？”

林逢总算松了口气，顾不得发酸的手臂，连忙递上豆浆包子：“师兄，吃饭吗？”

吴落言低头看了一眼，没有去接：“两份早餐，你知道我昨晚没回去？”

这人的观察能力，还真是细致得可怕。

林逢脑中转得飞快：“我是先到实验室，再去买早饭的。”

“吴大神，你这小师妹可以啊，这么关心你。我们实验室想要个师妹多少年了，就是没人报名。哎，人比人，气死人。”

“吴大神，你这早饭要不要，不要我要了，冷了多可惜……”

门口七嘴八舌的，出来看热闹的博士们都是还没来得及吃早饭的熬夜大军，见了热腾腾的豆浆包子，连开水也顾不上打了。

林逢把早饭护在手里，扭头对他们说道：“周老师安排我到师兄的实验室里学习了。”

“原来是这样啊！学妹，好好学，将来带带我们！”

林逢不好答应，更不好拒绝，只得无奈地笑了笑。

“哎行了，散了吧，不要影响学妹学习……”

说话间，众人渐渐散去，林逢回身看向吴落言，见他还是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一时间有些不大自然。

这早饭，他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呢？

如果不要的话，自己努努力，吃两份也是可以的……

正低头盘算着，一只瘦削的手忽然到了她眼前，拎走其中一份早饭。

“进来吧。”

吴落言转身进门，把早饭放在办公桌上，又给林逢搬来一张凳子，摆在桌边，示意她坐下吃。

“师兄你也吃，不然就冷了。”

“祖名豆奶……”吴落言拿起袋装的豆浆扫了一眼，“你不是乳糖不耐受么，喝豆奶没事？”

林逢瞪大双眼，吴落言居然也有不知道的事！

她立即抓起那包豆奶，指着配料表：“这个没有牛奶成分，全是大豆做的，只是跟豆浆的做法不一样，所以就叫豆奶了。”

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兄，你没喝过祖名？”

吴落言摇头。

林逢惊讶地摸出手机，一边打开百度搜索，一边说道：“这是咱们杭州的本土品牌啊，厂子就在滨江，你小时候竟然没喝过？”

“我爸妈走得比较早，后来到了周老师家里，就一直跟着他们喝牛奶和豆浆，没怎么吃过外面的早饭。”

林逢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居然把这茬都忘了。

周吴两家本就是大学同窗兼十几年的好友，对吴落言自然是百般的悉心照顾，怎么会跟自己那“不靠谱”的双职工爸妈一样，几十年了，从来不做早饭！

不过，一想到自家爸妈每天也是吃外面买的豆奶馒头包子，林逢心里顿时平衡不少。

“那你别喝这个了，可能喝不惯。”她把豆奶捏在手中，“我带实验室里去，晚上还可以喝。”

可吴落言却抽走豆奶：“既然是给我买的，还是我喝吧。”

林逢刚想劝他不要勉强，下一秒却看见他把豆奶放在办公桌右侧，而那本黑色笔记正摊在一边，上面的字迹密密麻麻，却只占了一半的内页，最后一排下躺着一只脱了笔帽的黑色水笔。

应该就是实验记录，但瞧着像是还没写完。

等他写完，是不是就会把内页撕掉？

林逢立即起身：“师兄，你先吃早饭吧，我突然想起来，之前我做的那个项目需要修正一下。我先回实验室，下午再来帮你整理数据，行吗？”

“我这边不着急，你先把你的事做完。”吴落言飞快说道，似乎也不想林逢在自己的实验室里逗留太久。

回到自己的实验室，林逢三两下把包子塞进嘴里，猛喝几口豆奶，见走廊上悄无一人，很快蹑手蹑脚地下了二楼，从实验楼的后门出去。

后门外是一处小花坛，长了几株东倒西歪的灌木杈，紧挨着垃圾亭。因为已经入夏，亭子上空被苍蝇、飞虫霸占，散发出来的气味也甚是醒神。

林逢捂着鼻子，小跑几步离开花坛，藏在不远处的紫藤长廊里，目不转睛地盯着垃圾亭。

如果她推测得没错，最快今天早上，最迟今天晚上，吴落言一定会把笔记本的内页撕下来扔掉。

只要耐心等着，一定能知道6月7号的实验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逢在长廊里喂了半天的蚊子，可吴落言似乎特别沉得住气，一直到午饭后都没有下来扔垃圾。

林逢饿得肚子咕咕叫，想着吃饱了才有力气查明真相，便飞快跑去食堂，回来的时候给吴落言也带上一份，捏个给他送饭的由头，到他实验室里转了一圈。

那本笔记果然还在。

她暗暗放心，找了借口离开，继续到长廊里守株待兔。

可一直挨到傍晚时分，吴落言的身影都没有出现。

她拿着手机看了又看，平常吴落言会在实验室的微信群里分享一些最新文献，可今天却异常安静。

那本笔记本……会不会不是今天扔的？

她仰头望着吴落言实验室的方向，那扇窗里已经亮起了白晃晃的灯，不知疲倦似的，仿佛今夜要再一次被孤独又充实的实验填满。

就在这时，后门开了。

吴落言低着头，右手提着一只黑色的垃圾袋，慢吞吞地走到垃圾亭前。

抬臂，放开。

垃圾袋“噗”地掉进硕大的绿色垃圾箱中，惊起一团乱飞的蝇虫。

林逢瞬间精神起来，躲在一根石廊柱后面，探着头紧紧盯着垃圾亭的方向。吴落言很快进了实验楼，她心中暗喜，正要跑过去，可后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

怎么又是吴落言？！

林逢吃了一惊，连忙躲回去，下一秒，她看见那人快步奔到垃圾箱前，不顾边缘上恶臭的污渍，探身进去提起那袋垃圾。

垃圾亭边的路灯并不昏暗，照出吴落言骨节分明的双手，紧紧抿住的薄唇，坚定沉稳的目光。

那样的一个人，本该在干净整洁的实验室里认真阅读文献，思考人工智能的未来。

那样的一双手，一向只用来轻敲计算机的键盘，在双屏上写写算算，建构出一个又一个令人惊叹的虚拟世界。

但此时此刻，他竟站在臭味熏人的垃圾箱旁边，认真地翻着垃圾袋，严谨又专注，仿佛在做一项极具突破性的实验。

看着眼前这一幕，林逢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垃圾袋里到底藏着什么，居然会让吴落言去而复返。

翻找持续了不多时，一只硕大的原木色盒子被吴落言掏了出来。

林逢认出了那只盒子，里面装着的是满天星干花。

所以送花的朋友刚才得罪了他？现在两人又和好了？

林逢暗自揣测着背后发生的一切，可没等她梳理清楚，一本黑色封皮的笔记出现在她眼前。

原来吴落言扔掉的，不只是干花，还有那本笔记。

林逢眯起眼，想看一看笔记内页是否有缺损，可她藏身的地方虽说离得不远，但也不足以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垃圾袋被吴落言扔回箱子中，他单手把那本笔记举到眼前，就这么安静地盯着黑皮封面。

他的头微微低着，那双总是不见底色的眼睛，仿佛一扇早就将心事紧紧关闭的窗，从来也不让林逢窥见一丝一毫。

他到底在想什么？

林逢不知道。

她觉得自己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