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踹掉夫君(60)

作者:议川 阅读记录

掌柜脸上勉强笑了笑,心里却大吃一惊。足足建了三层的天香楼,生意从他太爷爷手上传下来,早就跻身整座涿下城最昂贵的去处头部,楼上的厢房也经常接待城中那些官员和世家,顶多不如皇城那几家南方馆子,怎么到了青衣公子口中,就成了街边随随便便的一家馆子?难不成是自家的百年装潢落后了,菜品味道不稳定了,还是门口的招牌显得太陈旧了,让贵客看不上眼?

还是店里打下手的伙计,三天来渐渐不再过问这个临窗的位子,让这位贵客感觉被怠慢了?

掌柜脑补得越来越多,心里就有点着急,搓着手不知道是该先问贵客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还是先说出自己打扰他的理由。

“我哪里说错了么?你怎么这个样子?”青衣公子看着掌柜,突然冒出一句话,“我不是在夸你家茶叶么?”

“啊?”掌柜疑惑地摸了摸脑袋,“不是的,我还以为您看不上我们家。”

“没有啊,你家的位置这么好,刚好能看到官道的。我天天坐在这,想感谢你还来不及呢。”贵客放下茶盏,爽朗地露出了一口白牙,“我剡话说得一般,有什么说错的,还请掌柜海涵。”

“您原来不是大剡人啊。”掌柜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心里放松下来。那就是根本不了解涿下城的酒肆,而不是对天香楼有什么意见了。但对方选中天香楼的原因,也只是因为位置么?位置好能干什么,方便看风景吗?又有什么怪人,喜欢坐在同一张木椅上,对着根本毫无变化的街景,一连看了三天?

“涿下城的景观,最好是看灯,”掌柜的却又好奇起来,“可您一入夜就走了,有什么好看的呢?”

“白天坐坐,晚上还得回去呀。”青衣公子笑了笑,“我还以为掌柜是嫌我占座的时间长,来赶我走的。”

“不是不是,”掌柜这才想起来自己上楼的缘由,迅速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恭恭敬敬地递上前,“这是指名给天香楼二层雅座贵客的信函,我们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公子您一个人了。”

青衣公子挑了挑眉,伸手接过信件。

只读了两行,脸色却微微地变了。

年轻人站起身,闲逸的气息荡然无存,长眉向下压去,沉声道:“掌柜的,结账。”

剡历三十二年开春,宿州。

古朴的旧殿堂,高窗外是皇城的街道,冰雪半化,斑斑点点的白色。因为地势太高,街上的车马行人都成了一道道遥远的模糊身影。再远处,绵延着雪原的山。山脚大概已经冒出了新芽的尖,牧民们很快就要从冬牧场迁移至春牧场。

他看见秦鉴澜就坐在那扇窗前,毫无形象地张着朱唇,往口中抛宿州特产的玫红色浆果吃,吃完却蹙起好看的眉,整张小脸皱成一团。他看得揪心,想问她说鉴澜,是不是和剡都的差太多,不合口味?毕竟这是他小时候跟着额吉,在草原上最喜欢吃的果子,酸酸甜甜的却一结就是一片,足够孩子们边吃边聊大半天。他只是想让她也尝尝自己喜欢的事物,却不知道会不会惹她生气?

还没开口,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跳到她耳边,见到一抹晃荡的深碧,才略觉心安。

他站起身,突然冲动地想走过去,最好是握着她的手,问问她近来怎样。他模模糊糊地感知到自己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又仿佛他们昨天才分别。或者他其实根本没想到这些,只是本能地想要傍近她,那双翦水秋瞳在天光里美得触目惊心。

他刚要迈步,双腿却沉重得像是灌了铅,根本迈不开。这下轮到他起疑心,他抬起头,望着窗前身段窈窕的女子,猛然发现那些弯弯曲曲的轮廓,逆着光,边缘淡淡地消散。

秦鉴澜像是一滴水珠,融入了背后的高空。她的五官愈加模糊,整个人渐渐融入白光,离他越来越远。

就仿佛……正在淡出他的回忆,他的脑海,他的生活。

……不要。不能。不可以。

我不允许!

贺子衿拧着眉毛,紧闭着桃花眼,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翻身,睡得很不安稳。

半透明的床帐,其中只躺着一个男人,那袭银纹玄衣挂在帐外。一夜噩梦折腾,他原本就没睡好,这会凉意的晨风从窗口涌入寝殿,贺子衿在睡梦中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大汗淋漓地坐起身,恍神了好一会,这才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窗外响起咕咕的叫声,男人舒展了一下精瘦的腰背,挑开床帐,踩着缎鞋走了过去。

雪白的信鸽转着赤红的眼瞳,伸出一条腿,同时用毛绒绒的脑袋蹭着男人的掌心。贺子衿三两下解下信件,取来旁边装着粟米粒的小筐,塞到小邮差的面前。他拆开信件,只看了一眼,面对信鸽的淡淡笑意却凝固在脸上,一点点碎开。

柜子深处横七竖八地堆着纸张和毛笔,墨迹干涸在玉砚的池底。

三十三年冬,四皇子殿。

一袭水红色的衣裙,俯身蒲团之上,双手在眼前合十,口中低声念诵着字词。身后响起脚步声,白衣将军踏雪而来,依旧是停在门槛前,看着殿内消瘦的身影。

“你念的地藏菩萨,渡不渡宿州人?”李玄晏的声音冷冷的,听上去有失气度。

他从幽涿山深处的炼狱走出来,尔后每件事都做得干净利落,杀伐果决。敌将得除,大破宿州军,功震朝野。以至于遮住了皇帝的天目,将秦鉴澜带进了宫。

只是秦鉴澜心如止水,除了和四皇子保持距离,就是在殿内礼佛。李玄晏心知她自幼读书,心里大概是不信佛的那套,上前一看却是《地藏经》,当下就有些怒意。她宁愿给雪地上的死人念经祈福,也不愿抬起头,好好地唤他一声玄晏。

秦鉴澜怔了怔,声音终于停了。

她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很深很深。

李玄晏的眼神也很深,像一口平静无波的古井,而秦鉴澜只会更胜一筹。

分明三年以前,他们都不是这样的。

“我是从诲居的夫人,只是做分内之事。”她垂下眼睫,本是在答话,声音却像是远在天际,“太多事情,已经不一样了。”

李玄晏顿了顿,说:“我知道。”

她心中有某处被扯动。戴罪之身本不该多言,却像是被什么推动,主动开口问:“如果可以重新来过,什么都不知道,比武招亲那天,你还会跟宫里来接你的人走吗?”

有些孩子气的问话,却让他停在原地,哑然失笑。

他没有回答。

秦鉴澜自知失言,也没有对此多加纠缠,轻叹一声,提起水红色的裙角,穿过大殿离开了。

风声呜呜地掠过,带着泥土和海棠花枝的气息。想来又是二月底。四皇子殿向来是不种花的,那天他突然想翻翻土,想亲手埋下一些苗种,或许是一棵槐树、一塘芙蓉,像他们小时候那样。

如果回到那一天。

二十年后,鸿霄殿顶,帝王凭窗临风而立。檐角铜制的风铃,铃舌珰珰地撞击,古朴的回声倾倒进酒樽,激起杯底的千层浪。他少有怀旧,或者说不允许自己念旧。生活在剡都,十八岁前走过绵延宫墙的每个瞬间,心里都激荡着大剡几百年间的英雄传奇;可是等到白衣少年人真正踏入漆金的恢弘宫门,见到皇帝和兄长的眼神的刹那,他就已经在心里暗自起誓:我以后,要做天下的帝王!

年少旧事能击垮每一个终生在洪流中求索的人,而帝王是不能有软肋的。

如果回到那一天,命运的马车滚动到街巷上无父无母、籍籍无名的平凡少年面前。车厢打开,走下一个华服的太监,扬起鼻子,尖声尖气地念诵圣上手谕。

就算真的能回到那天,他又有得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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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帝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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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

秦鉴澜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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