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臣(14)

作者:南通欢 阅读记录

好在我赌对了,他的内力在凝滞了几个呼吸之后溃不成军地倾泻开来,如果风有形状,那一定是漫天飞舞,洋洋洒洒。

他的胸膛在几个剧烈的起伏之后勉勉收住,瞳孔深处微不可查的一个战栗后,他嗤笑一声。

“有两下子。”

我点点头,不置可否。

“人在绝境处,往往逢生。”

他难得的眉眼弯弯,面容和煦。

“有成大将之机敏与悟性。”

我一挑眉,不客气地接到。

“太子殿下,余地这东西,要留就要完满,不留就要杀绝。”

他眸光闪烁,畅意地笑着摆手。

“好好好,我听钟离的。”

我舔舔嘴唇,心头微松,看来太子也不是那么难相与。

于我而言,能变强,都行。

我们相对而立,只是吹风,静默了良久,我调匀了气息,气沉丹田,内力上涌,一次生生不息的循环水到渠成。

我不疾不徐地舒出浊气,抬眸定定地看向张怀民。

“我好了,你呢?”

他勾起嘴角,微微扬头,显出玩世不恭与步步为营的罕见的和谐共存。

“奉陪到底。”

常言是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我们倒是心照不宣,以武会之,于过招间体察对方情绪与心境。即使开端不太愉快,可不打不相识,不过半日,剑拔弩张的对立硬是出落成不可开交,不亦乐乎的良性切磋。

我突然觉得自己虽还是被宿命包裹,且非坦途,却可以泰然处之了,世界观不至于强弩之末地分崩离析。

思绪断断续续地绵延着,我不自觉地翘起了唇角,手上却是不留情地旋手亮刃。

张怀民忍俊不禁地撑刀荡开,在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阴恻恻地对我调笑道。“这一次,是你不自量力哦。”

我警铃大作,回身就要给他一横刀,却还没拧过身子就被钳制住了,半点都动弹不得。

我勃然变色,低吼道。

“你做了什么?”

他含笑。

“谢你赐教。”

我眉眼一颤,手腕在剧烈的疼痛之下死死反扼制住了他的臂膀就是一个过肩摔,拼死挣脱了这桎梏。

他掸了掸身上的灰,情绪不变,却不住地颔首。

“你呀,真是反骨,刚刚那一把摔打实在是凶险,我毕竟身长八丈,你那样用劲可能会伤到自己,来,我教你,要用巧力。”

他念念有词着信步走来,他心平气和地捏起我的手腕,扶住了我酸痛的腰背,眉眼低垂道。

“比起无处着力,不如借力打力。”

我对他温文尔雅的这一面不知怎么,竟有些别扭,我不自在地动了动,他低声斥责我。

“别乱动,看仔细了。我只教一遍。”

我赶忙凝住眸子,平复了心思,将他的一来一往刻进心底。

衣袂乘风而起,招式流转间,我如鱼得水,脱骨般全身而退。

我喜不自禁地转起了圈,他睫毛微微颤动,在阳光倾泻下 ,尽显明眸善睐。他款步上前,捉住我群魔乱舞的手腕,低低笑道。

“绝对力量的一招致胜无可厚非,可毕竟男女有别,我还好,有些武将你是见过的,那时难免悬殊。所以当贴身时,要以身形无骨居上。”

我认同地点点头。

“没错,那些登门拜访的武将,宽肩窄腰也好,虎背熊腰也罢,都高出我不知几头,我若硬碰硬,凶多吉少。”

“孺子可教。”他眯了眯眼,笑意不减。

我嗔怪似的锤了他一拳,嬉笑怒骂间,日影西斜。

第十二章 胜负悬殊

秋高气爽的天气已然疾驰而去,冬日的寒意悄然降临。早晚的训练显得更加焦灼,不仅仅是因为凌寒,还有迫在眉睫的初次考核。

如果我没有记错,这一次,要筛掉的指标,是一半人。

空旷的武场上立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尽显肃杀。

紧张的气氛蔓延在人群之外,人人自危。

自到了那一刻起,我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一个人落单而不落寞的背影。

他伟岸依旧,那么,他找到自己的出口了吗?

换种说法,他解开自己的心结了吗?

人群渐渐躁动不安起来,喧闹开去。

突然我背后一凉,凭着直觉,我收回视线,有预感的看向了另一个人—眼神晦暗不明的张怀民。

察觉到我的视线,他别过脸去,在人声鼎沸中和裴林交谈,我却觉得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裴林听着听着,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然后,猝不及防地精准看向了我。

我心跳漏掉一拍,然后胡思乱想起来。

难道,我要被舍弃了吗?我到底凭什么对他的信誓旦旦信以为真?我是不是无意识地溺死在了,他的温柔乡里?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诚不欺我?

我还身处思绪风暴的漩涡,赵延勋已经字正腔圆地唤了我的名字。

我循着茫然若失的惯性一个猛抬头,在对上赵延勋的目光后狠狠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迅疾上前一步洪亮地应声。

“弟子在。”

他点点头转过头去不疾不徐道。

“张怀民。”我悚然一惊,全然不知惊尽形于色。

赵延勋将我的情绪尽收眼底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摆摆手道。

“你们是二组,稍后比试。”

同样察觉到我的崩溃,张怀民宽慰般拍了拍我的肩。

“狭路相逢,逢凶化吉者安然无恙。”

我身不由己地想去看宋睿辰的反应,却没来由地念起张怀民难以捉摸却让我隐隐难安的危险眼神。

我假意漠不关心地扫视过去,与他难掩的关心撞了个满怀。

静静对望,风起意难平,我只觉得幸与不幸只在一线之隔。

还好,还好,他前程似锦。

我这样生而有罪的残次品可能终究沦为牺牲品,或早或晚,或你或他。赵延勋不忍的微意还不够昭示一切吗?我与两者都交过手,再清楚不过他们谁更胜一筹,还有我几斤几两,以及,太子的不言自明。

裴林和宋睿辰谁留下都是为太子所用,也许两权相益取其重,又或许鱼与熊掌尚可兼得,只要东宫一声令下,他的后半生就是一马平川。

一个是常伴身旁的心腹干将,一个是后生可畏的名臣遗孤,而我,是罪不可赦的大阴谋家。

哪怕,我最初的想法,不过是活下去。

思绪万千,却无以为继。

最后还是赵延勋浑厚的发令打断了我的悲意。

“宋睿辰和裴林,你们上前来。”

两人利落地上前相对行礼,都是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郎。

我不情不愿地甩了甩头,目视着他们找到了开式的受力点。

赵延勋的一个挥手,裴林先发制人,盈月剑杀气腾腾地叱咤而来。宋睿辰冷笑一下,拨云刀轻转便横亘出去,遮天蔽日似的止住了攻势。

裴林眸光一闪,盈月剑奋力下劈,利剑长鸣,眨眼间狠狠没入那因为决然破立薄弱而出的缝隙。宋睿辰下颌收紧,迈步后撤稳住身形,随机一个俯身下腰就扭转过来,剑压松动,刀剑齐鸣,响彻云霄,挟制顿消。

裴林紧追其后,一个挽剑盈月拉满,侧穿而来,俨然肃杀。

宋睿辰面色如常,不慌不忙地挽刀成剑就是一式倒劈山,短短几个呼吸,两者已难解难分地缠斗了十几个过招。

嗡鸣声不绝于耳,我看的目不转睛,喟叹于裴林的深藏不露。

在宋睿辰的拨云刀排山倒海地纵出去后,裴林的神色地动山摇了一个错目,不知为何,我心头一跳。

他晃身轻咤着把势头不余保留推了出去,身边的张怀民悄声道。

“岚山吟。”

我咦了一身,敛衽思索。

“不对,宋睿辰这一攻是铺天盖地的,为什么裴林要用这样自顾不暇的柔性之式回敬?”

虽然我没有侧目,但我却确信张怀民身子顿了顿,然后略带艰涩的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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