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异枕有三年+番外(66)
沈烛音看着食物发怔。
“为什么?”
楼诤佯装不懂, “什么为什么?”
“世子为何要做这些?”
“因为我想要你高兴, 想对你好。”
沈烛音觉得荒谬, 她缓缓抬头, “烛音平平无奇,世子喜欢我什么呢?我没有高贵的出身, 没有惊艳的才华,也没有足够迷惑人心智的美貌。”
“你说的这些我都不在乎。”
“你在乎的。”沈烛音摇了摇头,“我不是傻瓜,我知道你在乎的。”
楼诤顿了顿,她说的没错,他是在乎。
可即便她什么也没有,即便她杀过自己一次,他还是想要她。
“我喜欢你。”他直白道,“倘若我说,我们有前世夫妻的缘分,你会信吗?”
沈烛音笑了,有些苦涩。
“信啊,世子说的,我都会信。”
她从未想过楼诤有一天会为她做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
因为她太了解他了,他那么骄傲的人,怎么会愿意为了她自降身份呢?
“所以阿音,我只是想和你再续前缘。”
孽缘罢了,沈烛音心想。
“可是世子,再续前缘那是话本子里的故事,只能拿来骗骗小孩子。”
她忽然不想继续下去了,之前下的药已经给他的身体造成无可逆转的损伤,即便现在瞧着只是憔悴,但她知道,他的身体撑不过三十岁。
楼诤不可置信,睁大的眼睛里布满迷茫,“这是什么意思,是……拒绝我吗?可是之前……”
“我曾经……”沈烛音打断他的话,红着眼睛,带着颤音,“的确非常爱慕世子。”
“那是为什么?”他的声音蓦然升高,“难道是因为庙会那日我说错了话?可我这不是已经给你买回来了吗?”
“可是已经晚了呀!”她嘶吼出声。
楼诤霎时愣住。
当着他的面,沈烛音将手上的食物狠狠地丢到了地上,丝毫不留情面。
“怎么会呢。”楼诤脸上闪过迷茫,“不晚的。”
他上前想要牵她的手,沈烛音连连退后,避开他的接触。
“就算之前我有过不对,但我保证以后不会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沈烛音做梦都没想到,她有一天可以见到言辞卑微的楼诤。
真可笑。
“不可能了。”
楼诤不明白,“我不是你心里最好的了吗?”
沈烛音想要断了,若论有仇,她赴死之前便已得报。
虽心中还有怨有恨,可是重活一世,这对她而已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或者说,这个人已经对她不重要。
“从来不是。”她诚然道。
楼诤身形踉跄,忽而冷笑,“那是谁?谢濯臣吗?可你不是看到了吗?他连第一都拿不到,他根本就不是无所不能的!”
和有些激动他相比,沈烛音逐渐变得异常冷静。
“我从来没觉得他无所不能,他又不是神仙。”
沈烛音的脑海里闪过诸多画面,她见过谢濯臣淋湿的狼狈、夜晚的脆弱、野蛮的倔强……
没有比她更清楚,他是个实实在在的,有着缺点的人。
楼诤眼前模糊,凭什么啊!凭什么他什么都得不到?
父母偏爱弟弟,他的妻子心里始终有着和他同等地位甚至越过他的男人。
凭什么啊!
“你真的只把他当兄长吗?”楼诤哽咽,“你发誓你只把他当兄长……你发誓啊!”
仿佛回到他们新婚之夜的那一天,沈烛音冷笑出声。
他那时也是这样,歇斯底里地问:“你们真的只是兄妹吗?”
放在前世,她问心无愧。
可是……
她平静地说:“你失态了。”
——
谢濯臣很想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他在她房门前等了很久,都不见他回来。
他努力压制着想要前去一观的心,反覆告诫自己,他没有权利过分插手她的私事。
不然……她会烦,会腻。
他在晚风里等到亥时,终于见到她提灯回来的身影。
他猜她肯定看到了他,所以才会在越来越近的时候放慢脚步。
“阿兄。”沈烛音努力让自己自然一些,“你怎么在这里。”
出了书院,他们又不需要再睡在一间房里。
谢濯臣欲言又止,沉默片刻,将好奇心咽回了肚里。
“我明日可能要和他一起见几个人,回来得会晚一些。”
沈烛音在侧推开房门,轻声回应,“知道了。”
见他依然站在门口,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又道:“我已经没有大碍了,你不用担心。”
谢濯臣不喜欢她这个样子。
冷淡疏离,好像他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人。
“还有什么事吗?”
还赶他走,谢濯臣心里负气,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又变了性情。
“你晚上不会做噩梦了吗?”
他想说等她睡着后自己再走也无妨。
“总要尝试克服的。”沈烛音并未避讳,“你又不能永远都睡在我身边,不是吗?”
谢濯臣再度沉默。
“既然明天有要事,你也早点休息吧。”
沈烛音将手里的灯盏递给了他。
谢濯臣接过,眼看着她进屋,关了房门。
里面漆黑一片,他什么也看不清。
沈烛音背靠着房门,一动不动,听着外面的动静。
他们隔着一堵墙站立了许久,大概过了一刻钟,她终于听到走远的脚步声。
她回头,隔着窗户纸,看着灯盏的萤光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沈烛音摸着黑躺上床榻,盯着床帘发了很久的呆。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这一觉很不安稳。不连贯的梦扰得她头昏脑胀,偶尔还将她惊醒。
日上三竿,女使敲响了她的房门。
她从床上慢悠悠起身,下意识问道:“我兄长呢?”
“谢公子和我家少爷一起出门去了,听说召集了各家掌柜议事,还要宴请他们,估计要很晚才回来呢。”
场面一定很精彩,沈烛音想。她好像知道阿兄会做什么,以他一贯雷厉风行的手段,一是要让那些掌柜们知道他们和言子绪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二是要让他们看到言子绪的能力,从而信服。
做到第一条很容易,只要言子绪告诉他们,自己和言子涟分管两地论高下,将来如果言子涟得势,必然会将不是自己的人全部换掉,鹿山城的掌柜们必定首当其冲。
至于第二条……估计得阿兄在后谋划了。
“他们在哪里宴请?”
女使递上热水,摇头道:“奴婢不知。”
沈烛音从晌午开始等,在小院门口踱步,等到黄昏、天黑、入夜。
她想起前世朝中局势变幻莫测那段时间,她也是像现在这样,找各种理由从相府门口路过,希望见到阿兄回来。
他总是那样忙。
戌时将过,她终于瞥见他们人影。
“怎么站在这里。”
谢濯臣走在前面,言子绪在后走得摇摇晃晃。
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
“我……吃多了,在外走走,消消食。”沈烛音眉头轻蹙,“你们喝酒了?”
谢濯臣继续朝里走,与她擦肩而过,“嗯。”
沈烛音心中憋闷,一个眼刀剐向言子绪。后者吓一激灵,酒醒了一大半。
“应……应酬嘛,多少是要喝一点的。”
合情合理,言子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心虚。
沈烛音被酒味熏得难受,“你们在哪喝的?”
言子绪不敢说,求援的视线抛向谢濯臣,但被沈烛音拦截,她横过一步站到了两人中间。
言子绪咽下一口空气,不得已老实道:“迎芳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