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一定，不是还有时空局吗？”提英资低头找东西比划，“喏，我是这样想的——假设文森特首先在时间线上死过一次，时空局切入首次死亡后一秒钟，将尸体抬到时空局这个维度……”

嗯。林本格用手撑着脑袋。提英资在他对面叽叽咕咕，比手画脚地长篇大论，似乎正试图用酒话塞满今晚的每一个空隙。

提英资向来话少，酒品极佳，这饯行饭吃成这样，显然是极不正常的。

他舍不得我走。林本格想。

“然后，时空局再次切入首次死亡前一秒，把活着的文森特带出来……等一下。”提英资絮絮叨叨，抬眼，“尸体呢？我刚刚有讲到尸体吗？”

“尸体已经被转移到了时空局。”

“对，尸体已经被转移到了时空局。”提英资摇摇头，脑子里已然是一团浆糊，“那活着的文森特和尸体……”

“英资。”林本格伸手按住他，“英资，你喝太多了。”

“没有，我还可以。”提英资晃晃酒杯，飘忽地盯着林本格，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

“喝酒误事，你不知道吗？”

“今晚是给你饯行，我又没什么别的事。”提英资手指扶着酒杯，用指腹用力摩挲杯沿。

“别喝了，伤身体。”林本格声调放软。

“好。”提英资低下脑袋，眼睛藏在额发的阴影里，再次提议，“林少校，晚上就留在我这里吧。”

林本格心头一动。

“我叫管家给你备好了客房。”提英资见他不答，便抬头，眼神明媚，“明天早上从我这边去SA局，要快一点。”

林本格轻轻笑起来：“好。”

提英资缓缓起身：“哎呀，今天是喝多了。”

林本格伸手扶住他：“英资，你慢一点。”

“我知道，这不是有你扶着吗。”提英资攀住少校手臂。

“走得动吗你？”

“还行。”

“……我还是扶着你吧。”

“噢。”

“去哪儿？”

“回房间吧。”

“噢。”

林本格揽着翩翩倒倒的越北星国父，步伐缓慢，朝着提英资卧室挪动。提英资默不作声，挽着林本格手臂，顺势就把头靠在了少校肩上。

走动间，提英资头发沙沙蹭着林本格一边脸颊，很痒。

行至目的地，提英资停下脚步，背靠着门框，脑袋低低地垂下来，手掌依旧保持扶在林本格臂上的姿势。

“你怎么了？”林本格问他。

“你让我缓一下，我头好痛。”提英资低着头讲。他讲话时手指揪住林本格袖子，鼻音低沉浓厚。

林本格心头一荡。他注视提英资低垂的额头，鬼使神差地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放在对方脸颊上。

提英资脸颊细腻滚烫，是林本格从未认真感受过的柔软触感。他着魔似地，掌心轻轻收拢，爱怜地用指腹在对方脸上抚摸了一小段。

提英资一愣，抬起下巴，眼神和林本格对上。

——我他妈这是在干什么。少校被国父的眼神惊醒，感觉自己可能病得不轻。

而他手指还贴在提英资脸上，两相凝望的视线中，倾慕与不舍滋长拉扯，暗流涌动。林本格知道，这是再怎么用孤星计划去粉饰，也无法糊弄过去的出格举动。

提英资抬头，怔怔望着少校。

亲他。林本格在心里对自己说。

亲他啊，那个声音讲——若不然，过了今晚，就没有机会了。

“林本格。”少校听到提英资朱唇微启，轻轻叫他。提英资揪住林本格衣袖的手指轻轻松开，收回去，放下来，吱呀一声，推开身后的房门。

“进来。”越北星国父目光灼灼，盯着对方下令。

林本格头皮一震。

“你等一下。”林本格猛然回神，“英资，你这间公寓里，一共有几个房间？”

提英资哽了一下，不解：“加上书房和主卧……一共七间。”

“除了主卧，这边走廊上有两间，那边靠着书房，还有另外三间——对吗？”林本格认真确认。他并非第一回在提英资住所留宿，对公寓结构了然于心。

国父一头雾水地点头。

“你等我一下。”林本格抬手，示意提英资不要动，“我马上就回来。”

提英资惊诧不已：“你干什么？”

林本格双手捧住提英资的脸，定定交代：“不要动，我保证回来。”

提英资心头一跳，紧张起来：“你……你要去哪里？”

林本格不答，迅如疾风，转身就走。

“林……”

“不要动！！”林本格回头呵斥。

他干……干什么啊。年轻的国父立在半开半掩的卧室门口，心跳狂乱不止。

*********************************************

下集预告：《时空特工一脑邪念掘地三尺只为搜刮兽行借口》

第115章 前夜

《时空特工一脑邪念掘地三尺只为搜刮兽行借口》

*********************************************

《与洛尚警官二三事》回忆录扉页, 夹有越北星国父的一张旧照片。

是林本格抽出来第一秒就觉得烫手的照片。

卧室里晨光乍现，照片上的「洛尚」倚在床头，随意浏览着手边的互动屏新闻；年轻的越北星国父则上半身未着片缕, 近乎半//裸地靠在对方怀里，懒洋洋举着手机，随手拍下这一场景。

照片中，「洛尚」并不看向镜头, 一只手臂松松揽提英资在怀，表情闲适而舒展，仿佛只是经历了生命中再平常不过的一个瞬间。若留心细看，两人衣衫不整的颈项与胸膛上, 还有一些隐隐约约的红色斑点。

任何一位心智正常的成年人都可以合理怀疑, 在拍照的前一夜，两位当事人在照片背景那张大床上，有过什么样的亲密互动。

因内容冲击力太过威猛, 少校当初, 仅仅在目光扫过两位当事人三秒钟之后，就忍不住把照片飞快放回扉页，啪一声合上国父日记。

现在的少校便开始后悔, 觉得自己当初应该花更多时间去研究那张照片。

我怎么会忘记那张照片？林本格呼吸急促。

《与洛尚警官二三事》中记载的内容或许是假的。林本格想。但夹在回忆录里那张照片, 却是千真万确存在过的。

照片上的内容，是真的还是假的？林本格快步疾行在提英资公寓的走廊上，脑力飞转。

那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林本格想。

——是人工智能虚拟的仿真影像吗？还是两人真实出镜的摄影画面？是为了完成孤星计划而故意制作的棚拍照片吗？还是……

林本格来到第一间客房门口, 胸口一起一伏。

……还是说，那是他和提英资千真万确, 在彼此交付身心过后，执意封印在时光里的一段回忆呢？

带着这记天问, 林本格双臂一扬，猛地推开第一间客房。

……好像是之前他在国父公寓里借宿的时候，曾经住过的那一间。注意到这一点后，少校把房间细细地环顾一圈。

所以，不是这一间。林本格迅速退出来，得出结论。

——夹在《与洛尚警官二三事》扉页的照片上，「洛尚」与年轻国父月夜花朝的那间卧室，不是刚刚自己打开的这一间。

林本格调动自己人形字典般的记忆力仔细回忆：当初自己亲眼看过的那张照片，两位当事人身后的房间，贴着蛋壳色布纹肌理的墙纸，床头是深烟灰的植鞣皮质软包靠垫，褥单与薄被洋洋洒洒铺了满床，则是更淡一点的浅灰色；蓬乱松软的大床上，一只克莱因蓝的长条靠枕横亘其中，替年轻的越北星国父枕着腰肢。

如果那张照片是明天早上拍的——林本格想——那么，它的拍摄地点，只会在这所公寓的其中一个房间。

不是刚刚那间。

林本格借用过提英资主卧里的吹风机，所以他知道，那也不是提英资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