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回古代搞刑侦(316)

作者:历青染 阅读记录

庭渊一时哑然。

他不自觉伸手摸了摸自己右眼正下方,以往他每每扮作抚南侯庭涟,都要细细将此痣遮盖严实。

就好似没了这颗痣,他就能做真正的端方君子,享宁州清誉赞颂,洗净一身烂骨脏名。

.......可这声名好似水中满月,难堪盈盈一握,什么也捞不着,半分也护不住,想来实在好笑。

只是没料到,他眼下痣第一次真心实意地遭人喜欢,对方却是仇人之子,还是个实心眼儿的小傻子。

大抵是命运弄人。

赵修齐温玉般的声音响在耳边时,庭渊方才回神。

赵修齐将赵慧英放下来,嘱咐典厩属领着去屋内吃些热食,又对庭渊说:“听闻世子除却颇有伯乐之才外,骑马射箭也是一流。”

庭渊漫不经心地一笑,拱手道:“殿下说笑,不过整日吃酒作乐,全做玩乐消遣,上不得台面。”

“世子谦虚。”赵修齐招招手,一仆从便牵来匹高头大马,这马同样膘肥体壮,浑身雪白,一根杂毛也无,几乎要同茫茫天地融为一色。

赵修齐恭谦道:“此马名唤照夜玉狮,世子瞧上的那匹是它兄弟,唤作乌骓踏雪。”

“久仰世子骑艺,修齐不才,今日也想比试一番。”赵修齐说,“若是世子赢了,那乌骓踏雪便赠与世子。”

庭渊饶有深意地看他,问:“若是殿下赢了呢?”

“那便全当同世子交个朋友,”赵修齐温声细语道,“也算不负今日一场相逢。”

他遥遥一指视线尽头茕茕孑立着的一颗老松,说:“便以那处为终点吧。”

语罢,他干净利落地翻身上了照夜玉狮,冲着远处终点奔马而去。

庭渊轻笑一声,旋即上马,胯|下乌骓踏雪猛一鼻喷,欲将此人摇下马去,庭渊却猝然扬鞭,凌空撕扯出一声“咻”响,打得乌骓踏雪怔愣一瞬。

庭渊握紧缰绳,在腕上缠了两圈,鞭尾扫过马身,伴随着马上之人冷雾一般若即若离的含笑安抚。

“乖一点,”庭渊手上长鞭点着马背,朗声道,“驾!”

乌骓踏雪好似离弦之箭,冲前方一人一马笔直追去,逐渐缩小成飞速移动着的黑色小点,再看不清了。

***

“咔嚓。”

干枯灌木断裂的声音从身侧响起,庭渊勒马,赵修齐牵着照夜玉狮,踏断枯枝,从树后悠然而出。

“殿下赢了,”庭渊平静道,“殿下骑艺高超,清雎自愧弗如。”

“是在下输了。”赵修齐笼着狐裘,玉面微红,明显有些力竭,可见这一趟跑得并不轻松,“在下不仅先行,还占着同马相熟的便宜,却也不过堪堪快于世子一线。”

庭渊颔首,敷衍道:“殿下高义薄云。”

赵修齐清润一笑:“世子果然与传闻中有所不同。”

庭渊盯着他,舔舔冻干的嘴唇,心下愈冷,脸上却只露出个吊儿郎当的笑来:“清雎愚钝,平日只爱勾栏听曲,听不懂读书人的弯弯绕绕。殿下有话,不妨直说。”

他说这话时正翻身下马,手下已经摸着了袖中短匕,薄薄的一片刃早被捂得温热,此刻堪堪滑到了指缝间。

赵修齐微微一笑:“世子为人爽快。”

“半月后便是冬祭,此次冬祭将在天地坛举行,照旧由礼部尚书夫立轩夫大人主理。”赵修齐拱手说,“烦请世子代为留意。”

“朝中皆知夫大人同大殿下私交甚密,”庭渊恳切道,“我这人最怕沾上麻烦。一匹马而已,我又凭什么答应二殿下?”

“世子一定会答应的。”赵修齐同他对视,说话声不徐不慢,字字清雅,如同碎珠滚落玉盘,“世子不想知道——布侬达现在何处吗?”

庭渊脚下猝然发力,伯鹤闪身鸣躲避之间,被庭渊狠狠一拽,二人一同翻滚到院中,均沾了满头满身的雪。

庭渊翻身撑起,坐在伯景郁腰间,憋了一天的闷火此时燃得近乎通天。

他伸手揪住了伯景郁的前襟,恶狠狠地同人对视,呼吸急促间笑了两声,说:“原来小将军真将自己视作正人君子。”

庭渊解着系带,将那厚重狐裘抛到一旁,哑声问:“想打架是吗?”

“我奉陪到底。”

伯景郁没答话。

他的目光刻刀一般凿在庭渊面上,最后落眼至被庭渊攥住的衣襟,小腿蹬地猛地发力,腰身紧绷,将庭渊掀翻下去。

庭渊啧一声,借势化劲,侧身撑地看他,舌尖一点牙根,嘲弄道:“小狼崽。”

伯景郁扑身过去,想直接将人锁在地上,庭渊脸蹭着雪擦过去躲,被猛地摁住了后颈。

他瞬间反手去打,被伯景郁偏头躲过了,又立刻将双手握实,骤然间屈肘反套,生生锁住了伯景郁的喉咙,将他狠狠拽向自己。

二人霎时贴得极尽,粗重的喘息喷薄着热气,化作冬夜里四下弥散逃逸的白雾。

庭渊被后颈处这样近的气息烫到了。

他偏着头朝后乜伯景郁,眼尾像是蓄着把锋利的小刀。他就着这个姿势,嘶哑着声音含笑问:“小将军,当真不知怜香惜玉?”

伯景郁厉声问:“你算得什么香玉!”

庭渊猛地动了,劈手就要打在伯景郁后颈上,却被伯景郁抢先一步卡住了喉结,他霎时呼吸不畅,喉管里发出嗬嗬的声响,耳畔听见伯景郁厉声低斥:“视人命如草芥,视道义如无物,你实在枉为其兄!”

庭渊忽然笑了,笑间喉头在伯景郁手间艰难地上下耸动,他就这样断断续续地问:“那怎么办呢?小将军今夜想杀了我么。”

这话带着实在不该有的莫名暧昧,水蛇一般缠住了伯景郁,待伯景郁自怔愣中回神时,庭渊已经将反圈着伯景郁的手臂一点点锁紧了,两人胸背紧密相贴,心跳俱是如鼓如擂,麻劲儿同时窜上脊骨,眼前的天地几近混沌,什么都看不清了。

庭渊的声音像是远在天边,又像游萦耳侧,隔着层纱似的,朦朦胧胧,听不真切。

唯有朦胧的余韵颤在耳边。

“你敢吗?”

这话倏的刺破了那层纱,两人手下都愈发用力,空气越来越稀薄,这一遭缠斗几乎同时将对方逼近了窒息的边缘。

伯景郁忽然听见一声模糊短促的笑。

他猛地松开了卡人脖颈的手,将庭渊胳膊狠狠一掀,任其踉跄着滚到雪地上,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来。

清晖映着庭中山石,乌骓踏雪也受了惊,在马鹏中烦躁不安地一声嘶鸣,煊都的夜风猎猎,卷过这囿困兽的牢笼。

伯景郁摇摇头,喉头亦是艰涩无比,平复呼吸间目光死死依旧盯着庭渊,庭渊在雪地里撑着身体,也眼尾泛红地撩眼看他,眸里浸泡着狠戾。

这是生理性的红潮,像红鲤濒死之时猛然上扬的一弧鱼尾,艳得动魄惊心。

——却也毒得如蛇如蝎。

眼下一颗小痣明晃晃显露在这艳色中,扎眼极了。

伯景郁哑声道:“疯子。”

“承蒙夸奖,”庭渊笑得厉害,抬手擦去一点眼泪,说不清这泪究竟是笑出的还是呛出的,“可惜犹豫再三,你实在杀不了我。”

“你身后有你大哥,有镇北军,还有青州满城,”庭渊改换姿势单膝撑地,仰着头嘲弄地笑,“云野,你要的太多了。”

“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同我以命换命?”

“那日并非巧合,你全听见了。”

伯景郁恍然,居高临下地用眼刀剜着他,忽的应了声。

“是。”伯景郁寒声说下去,“若论刻薄尖酸、无情无义,我怎么比得上你庭清雎。”

伯景郁就近俯身,将覆满雪粒的大氅囫囵捡起,一把抛到庭渊头上。那劲儿瞧着恨不能把人就地埋了。

他走到庭渊身侧,冷眼看着庭渊拨开狐裘,露出点乱蓬蓬的额发,寒声说:“当年若是庭涟,必不会拿兄长人头作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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