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寡仙尊家的猫猫不见了(20)

作者:山隐水迢 阅读记录

明明以前会在池塘里养各种五彩斑斓鱼,乌云盖雪随时都可以去捞去抓。

以前,岁年那么讨厌水。

水瀑将头顶的天空层层冲化。

太吵了、太吵了——

岁年忽然很想回云盖宗,回纪沉关给他搭的那个安安静静的窝。

而这里有什么呢,只有一个忘却前尘的玄微。

岁年重新成为玄微的猫主子的计划,已全都被打破了。

他突然想起自己曾问过族里的老猫,什么是爱。

玄猫老前辈说,我们最高的爱便是信任。

玄微不爱自己,他知道。

哪里有无缘无故的爱和信任。

但哪怕是对猫咪的喜欢,也一点点都没有吗?

真讨厌啊,岁年想着,自己讨厌水,讨厌变成自怨自艾的猫咪,是最没有出息的模样。可他不认为是玄微策划了兰佩的死,他不会是那样的人,而只是变成了不认识自己的纪沉关。

……纪沉关就是个混蛋王|八蛋。

他怎么可以出门打个猎就每再回来,如今竟还把自己忘了个干净。

这么长时间,甚至连见都不想见自己一面。

他不摸我的脑袋,他说我骨瘴未清,疑我是骨瘴的同谋,藏着恶毒的擘画,他——

岁年的意识开始模糊。

他真的真的要把我抛弃吗?

飞溅的水花刺入眼底,眼睛像是被剜了数刀,手里的月樨玉掉回了石上。

那刁钻的仙童自他身边游过,见状用手一把握住,但停了刹那,还是把它们都松开了。

岁年沉下去,接连在呛水,他一点也救不动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救这些石头,只是觉得要找一点事情做,不然便会非常伤心。

他不想离开水,如果放在从前,岁年得知有一日自己会宁愿这样泡水也不上岸,他本喵都恐怕会百思不得其解。

子夜鉴在水瀑上空发光,催化他身体里的骨瘴。

离开水,他就很想杀人。

用爪子掏出他们的肠子,喝他们的血,挖出他们的眼珠——眼珠会比天珠玉石要圆么?

岁年放空神思,血腥的念头在脑海里冲撞……我可以做到的,我可以豢养玄微,我要把他关在笼子里,脱光衣服,拴上链子,只能吃我打猎来的食物。

他猛地惊觉,这念头太过可怖,分明作为猫咪,他最明白被关在笼子里是多么不好受。

也许九天的忌惮不是全无道理。

乌云盖雪理解了玄微的用意,他不怪他猜忌,可其实自己也没有那么蛮不讲理,虽然有时候纪沉关让他往东他偏要往西,但这样重要的安排,好好来与自己讲,他不会反对。

何必要借用这荒唐的赌约来做惩罚,好像他犯了大错。

岁年隔了水面,望向光怪陆离的天色,他放弃了洇水,反正也淹不死,岁年无所谓地想,他现在只觉得累,想要好好睡上一觉。

成串的水泡从口鼻溢出,不知多久后,岁年晕晕乎乎地睁开眼,居然又做了个梦,梦里纪沉关正低头看他,再抬手盖住他的眼睛。

*

深庭血色在新生月灵的清洗下了无痕迹,又是一个静谧的夜晚。

仙童阿霖早在岁年之前冻晕了过去,被送回太子的寝宫,才转醒不久便被请去书房。他推开门战战兢兢跪在冰凉的瓷砖上,压不住身体的战栗。

明明是太子幼年的玩伴,机锦风度翩翩,他仍是保持着童子的形象,机锦不允许他以成年体态出现。

阿霖伏拜下去:“殿下恕罪!”

“你何罪之有呢。”机锦正在青玉长桌后挥毫,笔走龙蛇间,透出规训极佳的风度,“兰佩那丫头实是精明,拼死捏碎了天珠,既保住了她妹妹,也保住了龙君,这样一个烈性的仙侍,死了倒有点可惜。”

阿霖大气不敢出,太子机锦叹道:“当年你娘亲亦是如此烈性的女子,孤生而失母,九天又因是否册封新天后闹得沸沸扬扬,你母亲为孤出谋划策,告诉孤心狠方能成事,她也是孤的老师啊。”

“母亲失踪前都在挂念太子殿下您。”阿霖听他口气不像是要发作,赶紧顺坡往下走,“阿霖无用,玄微君不常回披银殿,那猫妖看似咋咋呼呼,大事上却不易被激,要想为殿下所用,恐难成事。”

太子机锦颔首,自顾自沾墨道:“不过这回也不算白费功夫,那猫咪居然压住了骨瘴,也是个硬骨头,你去把派去暗中招揽他的人都撤……啊不必了,孤险些忘了,方才孤见的几位里便有这几个。剩下的孤自有安排,你也不必回去了。”

“……是。”

“玄微君那边,他为猫妖破关而出的消息再往外头散一散,尊上辛苦操劳这么多年,也该去和他的旧情去叙叙了。”

“奴这就去办。”

太子手腕微动,一气呵成写成一幅,却摇头道:“唉!太争强好胜,孤也顾不得往日情分。”

“……阿霖明白。”一语双关,阿霖吸入的凉气像是在挖他的喉咙,再度伏身道:“殿下助阿霖寻母,此大恩大德阿霖永世不忘,必定至死效忠。”

机锦的声音不辨喜怒,对他道:“你下去吧。”

仙童刚出书房门便腿软得要往地上坐,他裹紧外袍,咬牙暗恨这太子还是这样反复无常。今日他分明是气急,偏偏要摆出副无所谓的态度,不知在自己前头有多少倒霉鬼成了他宣泄怒火的玩意儿。

阿霖心中暗自幸亏母亲于太子有恩,自己能在他手下暂保性命。念及此不经心下酸楚,不知是因为身体虚弱便格外脆弱,还是他已太久没想起在骨瘴灾祸里失踪的母亲,想起这个驱使自己留在太子身边的初衷。

书房内,太子机锦端详了片刻笔下的作品,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火焰自指间冒出,舔上白宣黑墨,将那淋漓的墨字烧尽。

那字力透纸背,晕开污渍,却是肆意妄为发力的写法。

纸心中唯有一字,狂态毕露,写得正是——

乱。

*

七棠被送回了兰阁,彼时寒伤刚好的凤君正去在看望爷爷,见玉融将七棠背回来,赶紧问了究竟。玉融不想多言,白虎越是这样凤君猜的就越夸张,吵扰着要去披银殿要个说法。

珠鸣真想一掌把冲动的弟弟劈晕,正巧医官来报,昏迷了许久的龙君终于醒来了,在场众人悲喜交加,立即皆冲进到里屋去了。

兰阁这边因龙君的苏醒忙碌万分,披银殿这厢则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

时已入夜,倚妆悄悄来到玄微的寝殿门前,见一双月灵在门外袖手而立,捏了捏袖边。他始终恐惧这种通身死白、旦夕生死的灵体,但今日仙尊破关而出的消息挂在他心头,令他惴惴不安。

玄微仙尊的闭关分明仅剩了几日,这次是修为大进的关键,现如今功亏一篑。倚妆捏了捏袖边,对月灵道:“仙尊还在里面吗,年年怎样?”

“不可答探求之问。”白瞳的月灵恭敬道:“若有通传,告知与我等即可。”

倚妆推开他们要往里闯,道:“我就是去探望年年,我与他是故交,你们放我进去,我自会和仙尊交代。”

“不可不问放入。”月灵答复道。

倚妆见他们这样不通世故,怒目而视,对方不为所动,最终倚妆跺跺脚,不得不扭头离开了。

月灵惨白的眼互相对望,左边的道:“为何不让我们代传,他似乎挺急。”右手边的思考半晌道:“不懂,兴许是饿了。”“哦。”

二人重新站正,等待黎明时分的散灵,遗憾于不能和乌云盖说告别时的再见。

夜风浸着凉气,吹不入室内,玄微的寝居清净无比,素如寒洞,添置的不过寝台屏风、书几蒲团,墙壁内嵌的明珠闪烁微光,如九天银河点缀。

岁年躺在床榻靠外侧,手脚蜷收,被子盖得很厚。

他睡得不安稳,不时打颤,低低地咳嗽。

那咳声也非常得轻,像是幼兽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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