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剑尊。”扶玉抬头，又明确重复了一遍，“我喜欢过我夫君，那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喜欢一个人，但他死了，我的喜欢也就到此为止。以后也不会再喜欢别人。”
这话说出来时，窗边被种在碗里一直没有动静、仿佛不存在的小花妖，突然颤抖了一下。
它整个花枝瑟缩，卷在了一起。
“剑尊清明风月，法力高强，是位德高望重的天尊上神，但我不喜欢剑尊——男女之情上的不喜欢。”扶玉话到这里，还给谢清霄留有余地，“所以天尊可以自在与我相处，永远不必担心陷入什么需要为难和避嫌的境地。”
她不提疑心谢清霄对她有好感，还是给两人之间留了一层岌岌可危的窗户纸。
希望谢清霄不要彻底打破，那以后他们相处就太尴尬了。
所幸，谢清霄这次听到了她内心的祈祷。
但也没完全听到。
“以后也不再喜欢别人的意思是，你现在谁都不喜欢。”
……重点抓错了吧。
扶玉有点着急，生怕自己说得还不够清楚，身子挺起来一些，强调的话都到了嘴边，哪料谢清霄也在这个时候俯下身来，这一来一回，两人几乎算是有了一个互相“主动”凑成的拥抱。
一时之间，狭室静得落针可闻。
谢清霄的胸肌扶玉帮他包扎的时候见过的。
很漂亮，很美，清爽不油腻，仙姿玉骨不得了。
抱着欣赏的态度，扶玉可以给于高度评价。
但这样与她胸口相贴真的不太合适。
扶玉呼吸凌乱地败下阵来，憋着气道：“你突然这样是干什么？”
她问完就去看谢清霄的脸，这么一看，不禁一怔。
这是头一次，她看见谢清霄比自己还因为这样的亲密接触而慌乱。
总是平静如水八风不动的清霄剑尊面上划过显而易见的紧张与绯色，这下他不单单是下眼睑偏红了，他本来皮肤很白，现在好像整个人都变红了。
他没办法将自己从方才接触到的柔软印象中拉出来。
对外物的敏锐让他只是这样靠近了一次，就能想象出她那里应该生成什么样子。
他甚至飞快地回忆起，在虚假的乐土中，扶玉是如何靠在他身上，抓着他的手臂自己消解。
“抱歉。”
他面红耳红，白发白衣衬得这红是那样刺眼，“非是故意冒犯，是因为这个。”
谢清霄绕到她身侧，将她种的花拿了起来。
扶玉回过神来，有些不自在地问：“这是在殿门口发现的花。当时它快要死了，我就把它挖出来种在这里养了几日，瞧着好了不少。”
“这花有问题吗？”
她早就想问一下谢清霄，现在也刚好。
谢清霄道：“是花妖。”
扶玉点头：“它确实有灵智，会动，是小花妖。”
“从我进来等你直到刚才，都没发觉它的存在。”
说起自己的专业来，谢清霄情绪稳定不少，脸也不那么红了，但耳朵还是红得滴血。
他明明还是因为自己的反应而感到窘迫不自在，这可能是他一生仅有的时刻了，但仍然在勉力和她说话，那故作淡定的样子，反差到有些可爱的地步。
她居然觉得谢清霄有些可爱。
简直疯了。
男女之间果然不能总是单独相处，尤其是一方还美得惊为天人，很容易出问题。
扶玉甩甩头，把脑子里那点不该有的想法甩出去，回答他说：“小小花妖怎么可能躲得过你的感知，那它肯定有问题。”
话音刚落，谢清霄已经一个剑意，将花妖嘎了。
……
你们剑仙动手能力好强。
这也太快了。
“你说得对。”谢清霄认可她的判断，“它起先一直在努力避开我的感知，一直都做得很好，几乎要成功了。”
但在扶玉说了什么之后，它突然破功了。
谢清霄心中有些怀疑，对扶玉道：“我将它的残骸带走。”
“好。”她当然不会拒绝，花有问题，那肯定得交出去，好在只养了几日，没什么感情。
停顿了一下，扶玉望向他问：“我没造成什么麻烦吧？”
谢清霄白雪似的一张脸，素净神圣的衣饰，却顶着一双红彤彤的耳朵：“不会。这不是已经杀了吗。”
不会就好。
光线太暗，一直这么说话扶玉不太舒服，她点了灯，再回头看谢清霄，怎么还不走？
谢清霄看出她的疑问，解释道：“未免这花妖留下什么妖法干扰你，我检查一下再走。”
合情合理，扶玉欣然应允。
谢清霄将碗栽收回了袖里乾坤，开始用法术检查室内情况。
他做这些事得心应手，很是优美，不愧是门徒万千，教出凌虚九子的天尊。
要是真能修仙，还有他教导，实是一件美事。
扶玉看了一会，想到他刚才手起剑落，那样迅速地除妖，她居然没觉得任何不适。
要知道在凡间时，初见凌虚那些弟子，他们对阿紫动手时，她能感觉到明显的杀意。
她有些好奇，左右也是还不能分开，不如说说话。
扶玉可以和万物生心无挂碍地一起发呆，毕竟人家是和尚，但和谢清霄不行。
他要检查全部，就得绕着她来回走动，坠地的衣袍不时拂过她身边，周身甜香迎面而来，好闻得她意态混乱。
“去床上坐着等。”
他在她身侧说话，那么近，音色独特有韵味，扶玉耳朵发痒，点点头让开位置给他检查。
她听话地坐到床边，看谢清霄不苟言笑地做事，他耳朵渐渐恢复了原来的状态，可她一直看着他，他专心做事时居然也分了心神——她如何看出来他分了心神呢？
那本来好了的耳朵又红了。
谢清霄的耳朵也好看，色泽清透，耳廓优美，耳垂有一点银蓝色的剑光，和眼尾的一样，就像戴了耳饰。
扶玉凝着他耳垂看了一会，垂下视线道：“剑尊方才动手除妖，一点杀气都没有，是境界高的剑仙都这样吗？”
谢清霄没想到她会问这个，看了她一眼才道：“可以这样理解。若杀气总是先暴露，岂不是给了对手逃跑的机会。”
说得对。扶玉点头受教。
谢清霄又道：“修为到一定阶段可以隐藏杀气，但有时也会故意暴露杀气，通常那时不是真的要动手，而是为了威慑。”
真要动手就不跟你吵吵了，扶玉全都明白。
她沉默下来，不知心里在想什么，谢清霄还剩下最后一点地方没检查，他犹豫了片刻，主动开口打破沉默。
“动手的次数多了，总是目睹生命在自己面前消逝，并不会让人变得暴虐嗜杀。”他一边施法一边道，“那是魔修才会有的变化，神仙不会。神仙起杀意是为止杀。成神者并非完全不杀生，是为护佑良善的生灵而杀生，斩业不斩人。”
“为仙为神，施广大慈恩的同时，也要有降魔手段。我手下虽妖魔性命无数，但它们的死并不令我沉溺其☆仙☆女☆整☆理☆中，你不用因我这样随意地取了花妖的性命而怕我。”
“我永远不会对你挥剑相向。”
他做完一切，这样看着她说道。
扶玉得承认，这一瞬间，他的形象光辉高大，很刺目。
她忍不住添堵：“那我要是也毒杀你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