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玉放下茶杯调整坐姿，问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谢清霄说：“闭上眼睛即可。”
就跟等着人家给化妆差不多吧。
扶玉顺从地闭上眼，视野一片漆黑后，听力就变得异常敏锐。
她清晰地感觉到谢清霄的呼吸在靠近，应该是他人靠了过来。
要开始了吗？
扶玉莫名有些紧张，手抓紧了裙摆。
“不必紧张。”谢清霄看着她紧绷的身体缓缓道，“不会痛。”
“我知道。”
只是易容，又不是做别的，哪里会疼，他能不能别说这么奇奇怪怪的话。
说了她反而更紧张了。
冰冷的手指落在眉心的时候，这种紧张上升到了顶点。
一股冷意自眉心入侵，同时一股热意从脚底钻上去，两相碰撞的那一刻，谢清霄的手捧住了她的脸。
“可有想要变成的模样。”
扶玉只是不希望用自己的脸，避免一些麻烦，并没考虑过用怎样的脸。
她体内忽冷忽热，有些心不在焉道：“随便，普通一些就好，别太引人注目。”
“跟在我身边，不管生成何种模样都会引人注目。”
……这倒是。
扶玉退而求其次：“那就看起来凶狠一点，不好惹一些。”
谢清霄偏了偏头，他以为女子皆爱美，易容怕是也希望不要太丑，普通就好。
凶狠一些……怎么凶狠？
他也做不出将她变成那副模样。
尽管他也希望别人都不注意到她，但丑化她这样的事情，他也做不出来。
“整个凌虚剑派，九天仙盟只给我发了请柬，你要随我前去，最大的麻烦不是容貌。”
扶玉眉头一皱，被他轻轻用指腹按住：“别皱眉。”
“好。”她应声，嗓音有些低哑，两人距离很近，她的呼吸漫过来，是热的。
他是冷的。
她是热的。
想要被她温暖。
谢清霄离得更近了一些，继续方才的话：“我座下弟子众多，除了凌虚九子之外，还有许多挂名弟子，那些弟子里也没有无灵根的。”
……什么意思？
扶玉眯起眼睛，露出缝隙去看谢清霄，发现他离得太近了。
只剩下一个指腹的阻隔，他们鼻尖都要贴在一起了。
“你要跟着我，就只能扮做的弟子，我的弟子皆有仙根，所以除了易容。”
谢清霄理所应当道：“我还要为你造一个仙根。”
扶玉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她想躲开他的手，被他牢牢按在身前。
谢清霄一手按着她的肩膀，一手捏着黛笔，发光的笔尖划过她的眉峰，她的五官便跟着他的想象变化。
实打实地画皮。
“你方才喝的茶里有我的血。”谢清霄眉目不动，再平常不过道，“那便是造仙根的药引。之后也不会痛苦，你只要闭着眼睛，慢慢感受就行了。”
扶玉终于听不下去了。
“问题不是这个。”她挣脱他的手，抓着他的手腕睁大眼睛，“你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就给我造仙根？”
谢清霄被她用力抓着手腕，手中黛笔掉落，摔在衣袂上，并未发出响声。
他平静道：“要避开天尊级别的注意力，就要从根本上做出改变，如今仙界谁人不知我身边有个凡人女子，与绮霞元君生成一样容貌？你是凌虚唯一没有仙根的人，只要你出现，不管外貌如何变化，无仙根都会成为破绽，我应了你，就不会让这种破绽出现。”
“你若实在不愿修仙，事成之后，我再设法将仙根收回便是。”
谢清霄的话说得太完美，天衣无缝，叫扶玉质疑推脱不了任何。
她张嘴半晌，最后只是惶惶地放开他的手腕。
她早就不那么排斥修仙了。
可真要让谢清霄帮她造了仙根，又实在太……太什么呢？
“这不公平。”她最后低声说，“我还不起。”
“这很公平。”谢清霄盯着她，一字一顿，“你欠我一次，这个承诺，重若千钧。”
第050章
扶玉又想到那个令她头疼的承诺了。
总觉得谢清霄要提了不得的要求。
她必须追加一些补丁：“那个承诺不能拿来交换感情。”
她完全不担心谢清霄会让她做什么违背道义的事情, 因为他本身就不会容忍自己违背道义。
那个承诺里面，她唯一怕的就是他拿来提感情方面的要求。
在扶玉的概念里，什么东西都可以靠后天努力得到, 权利地位，金钱和尊重, 这些都可以，唯独感情不行。
谢清霄原本也没想拿这个换取什么感情。
可扶玉这么直白提出来，他还是有些心梗。
她的眼神好像在告诉他，人可以有梦想, 但不可以痴心妄想。
痴心妄想。
谢清霄脸色不好地转开头, 淡淡道：“感情若能这样交换得到, 世间也不会有那么多恩怨情仇。”
扶玉勉强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只要她不抗拒造仙根就好。
谢清霄这样告诉自己，他的首要目的已经达到, 不必再想那么多。
往后他们会有很多时间, 一年不行就十年，十年不行还可以百年千年, 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谢清霄面色恢复如常，他轻轻说了声：“闭上眼睛。”
扶玉顿了顿, 再次闭上眼睛。
他从衣袍上捡起黛笔，继续为她描眉，看着她舒展的眉峰，细腻的肌肤，耳边不禁回荡起她那一声声强调般的“我不喜欢剑尊”。
没有关系。
万事不破不立。
被彻底摧毁不代表就会湮灭无声，也可能反得新生。
“等事情结束, 仙根真的可以再收回吗？”
谢清霄放下黛笔，指腹落在扶玉鼻尖上, 扶玉微微屏息说话，音色里带了些鼻音。
他没怎么犹豫就回答了：“如果你不想要的话。”
……她不想要就能收回？仙根真是如此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她不相信。
天道允许一个没有仙根的人成仙，是得那个点化者的请求。
恩赐了别人的请求，岂有随意再废弃的道理。
这未免有些太不尊重仙根和逆天而为的牺牲了。
但谢清霄说可以，应该就是可以的，只不过他没提到需要付出什么更大的代价罢了。
既然是许诺给她的，就不会让她付出代价，从头至尾都只会是他个人承受。
扶玉忽然又睁开了眼睛，谢清霄也已经不需要她再闭眼。
之所以没主动叫她睁眼，是因为她不看着的话，他可以不必那么克制自己的眼神。
她一睁开，他便要粉饰成寻常模样，自如从容地反问她一句：“怎么了？”
扶玉摇摇头没说话。
没说以后会不会留着仙根，也没说发生了什么。
她只是盯着谢清霄看，看他眉梢眼角的神色变化，看他在她脸上施展仙法。
他用了一种好像风车的法器，法器上面挂满了符咒，风车转动起来，符咒也跟着转动，淡淡的咒光飘向扶玉的脸，她的模样逐渐改变。
五官变化之后，更看不出她哪里有琴桑的样子，若再加上仙根，说她是谢清霄的某位挂名小弟子，没有人会怀疑。
“既然你没有想要变成的模样，便用我提前为你准备好的身份。”
谢清霄说，“我命沉香造了典籍，你就扮做谢氏送入凌虚由我教导的新弟子。”
扶玉接过他递来的东西，是弟子身份玉牌。看起来就像一块质地极好的玉佩，握在手中也是温凉柔滑的触感。玉牌上有个字，是她名字里的最后一个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