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牧引风这次只是微微眯了眯眼睛,紧抿着嘴唇,眉头都皱了起来。
他的半长发都散落下来,像专门打理过一样,卷曲地搭叠在侧脸,又因为汗水有几根贴附在侧脸上。
他此刻的眼神那么凌厉,神情那么严肃,面上还带着一点不知道因为愤怒还是焦急而晕开的薄红,可是他看上去却那么脆弱,像是下一刻就要碎了一般。
他这样好看的人,要是真碎了也会变成一堆闪闪亮亮的粉色宝石吧?
霍玉兰从变成了慕方懿开始,看到了剧情的那一刻,就没觉得牧引风多么危险。
系统让她跑,她跑什么啊?
他的懦弱显而易见,灭世十七次,说得多么可怕?
十七次,都是因为他一个背叛他的炮灰妻子死去,自我毁灭达成的。
在今天,不,就在今夜他跑回来之前的十五分钟,霍玉兰还在觉得他一下午都没有打电话来询问,至少是他因为对自己的病情足够冷漠,足够狠心,才导致了前面那些次的穿越者死亡。
但是此刻看来,似乎也不是那样。
他确实没管没问,却这么急慌慌地跑回来……他在矛盾和人性之中挣扎了一下午吗?
他甚至善良得很好拿捏,他对一个背叛他的女人都这么关心,被咬伤都要亲自跑回来。
恐怕之前那些饿死的人……不是他故意让人不给饭吃,而是这别墅里面一群业务稀松漏洞百出的人没老板的命令不敢送饭。
而牧引风……他此刻的眼神看似凌厉,因为怒视眼睑都带上了一点猩红。
这么“可怕”的一双眼睛,猩红在白炽灯下竭力瞪大的生理反应,而那宝石一样的瞳仁,含着水意,也掩盖不住他要像霍玉兰刚穿越的那天晚上一样,因发病而涣散开。
为了急着回来,连药都没吃?
霍玉兰几乎可以断定,恐怕那些穿越者死的时候,牧引风自己都在发病后的浑噩之中挣扎,哪还能顾得上她们?
他没有在那些穿越者饿死之前死掉,恐怕不是他不想死,而是他的男主光环让他多撑了一阵子才死去灭世吧?
这可真是一个美丽而多重的误会。
霍玉兰只是稍微试探一下,他就已经丢盔卸甲,露出了内里玫瑰花一样娇嫩又脆弱,轻微腐烂后一抖都会掉叶子的真实。
她看着牧引风的眼神越加动容。
脆弱善良的玫瑰小王子,他确实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和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这时候牧引风操纵轮椅,气势汹汹地朝着她过来。
到了霍玉兰的身边,没控制住刹车,撞在了霍玉兰的腿上。
这一点力度不足以把人撞翻,牧引风很快停下了。
而霍玉兰却“哎呦” 一声,直接跌倒在地上。
小王子……哦,是牧引风微微张了下嘴唇,似乎想说什么,而后又闭上了。
他从轮椅上弯腰,拉扯霍玉兰的左手臂,也就是视频里面那只没有拿手机,还摸狗头的手臂。
霍玉兰这次很顺从地就起来了。
牧引风抓到近前,这才看清——没有他想象之中那种鲜血淋漓的咬痕和撕扯痕迹。
他没意识到他的表情是怎样一松,连脊背都微微弯折了一些。
可是他看上去依旧那么冰冷苍白,低头的这个角度神情阴鸷而冷漠,他冰凉的手指抓了一下霍玉兰的手臂,就像是厌恶一样甩开了霍玉兰的手。
恐怕就是这副拒人千里的模样,让人误解他花茎上的尖刺带毒不敢靠近吧?
牧引风见霍玉兰没受伤,操纵轮椅要去开门。
霍玉兰在地上坐着,抬脚挡住了他的轮椅轮子。
牧引风愤怒地看过来,霍玉兰却又笑起来,把手臂举到了牧引风面前,翻转手腕给他看。
“没有咬到手臂,但是‘杀马特’含了一下我的手腕,这里被它的牙齿刮了一点点皮。”
牧引风闻言低头看,霍玉兰的手腕上果然有一点点刮伤。
都快愈合了,只擦破了一点油皮而已。
是白天在狗笼子上面刮的。
可是牧引风看了之后却很严肃地对霍玉兰说:“穿衣服,莫宁在外面等着,他会带你去打狂犬病疫苗。”
牧引风没有告诉霍玉兰那些獒犬是淘汰后的斗狗,很危险。
他命令霍玉兰穿衣服,然后有些强硬地拉开门,把霍玉兰的小腿撞到一边,迅速出去了。
霍玉兰都快笑出声了,她真的觉得牧引风好可爱。
她在牧引风身后说:“我不认识莫宁,要打针我害怕,我晕针,老公你跟我去吧!”
牧引风自然是头也没回,径直操纵轮椅一直到走廊的尽头,回了自己的屋子。
他需要吃药。
牧引风僵硬的快要失控的手指,拉开屋子里的抽屉拿出几个药瓶。
哆嗦着倒出他平时吃的那些药。
然后就着冰开水,一股脑地吃下。
嘴里有两片没有咽下去,他就直接闭着眼睛咀嚼。
满口的苦涩总算是唤回了他濒临失控的些许神志。
然后他就趴在桌子边上,等待药效。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牧引风接到了莫宁的电话。
“老板,还需要多久?” 莫宁的声音从听筒里面传来,牧引风短时间内都有些迷茫。
比药物作用先上来的副作用,让他有种自己和世界隔了一层膜,无法触及到任何真实的感觉一样。
他花了一会儿时间去分辨现在的状况。
这才想起“慕方懿” 说,要他和她一起去,她晕针。
牧引风皱着眉,这才开口说:“联系下防疫中心,有人被狗咬了,是……注射过药物的淘汰斗狗,你说明一下,普通剂量的免疫球蛋白恐怕不行。”
牧引风的声音很平静,但是很飘。
“我马上带人下去。”
他进卫生间稍微整理了自己,换掉汗湿的衣物,凌乱的头发用一根皮筋,胡乱地在头顶上扎了一下。
这才操纵轮椅开门,又去敲“慕方懿”的房门。
霍玉兰开门,穿戴整齐,似乎就在等牧引风。
她穿的还是那天的白裙子,已经洗过了,还随便挽了下头发。
一开门她笑眯眯地正想说一句“老公你跟我去吗?”
就看到了牧引风头顶上的小揪揪。
某种难以启齿的,很私人的性癖被戳中,霍玉兰不受控制地伸手,在牧引风的脑袋上揪了一下。
她喜欢这样的小揪揪,不能是太大的,必须是小小的。
她妈妈小时候很喜欢揪她,小时候她头发稀薄,扎起来就一点点。
她妈妈揪完就笑,她也揪。
她妈妈……
霍玉兰拒绝想下去,只是盯着牧引风的小揪揪看个没完。
牧引风吃过药,虽然感知还有些错位,但是至少有些理智回归了。
他看着霍玉兰说:“不是去参加晚宴,你为什么穿成这样?”
曳地的礼服怎么在医院打针,别墅里走走还好,医院里到处都是病菌。
霍玉兰好整以暇地靠着门,问道:“那你为什么穿得像是要去结婚?”
“还……把头发梳得这么好看。”
牧引风有些不解地看向霍玉兰,又低头看了下自己。
这就是他平时穿的西装,甚至和裤子都不是一套,裤子不方便,没来得及换。
他的头发也是太乱太翘,他天生自然卷,和……和那个男人一样。
没时间用发蜡,随便扎一下,很奇怪吗?
但是他对上霍玉兰不掩惊艳的眼神,也莫名有些拘谨。
他攥了一下轮椅扶手,似乎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霍玉兰很“善解人意”地转移话题道:“穿这件,是因为衣柜里面的衣服我都不喜欢了。”
“你又不给我买,也不许我出去买,不如你把衣服借我两件?”
牧引风当然不借。
眼神冷酷地看着她。
霍玉兰最后撇嘴道:“这裙子……好吧,你等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