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文求生指南(186)

霍玉兰虽然根本不知道牧引风发病的时候一直喊“滚”的人,一直说“死了活该”的人是谁,却能顺着自己的猜测给牧引风做出合理的安慰。

她那么聪明,看上去甚至比正常人还要正常。

可是除了霍玉兰自己,没有人知道就在此时此刻,她的内心因为牧引风从混乱到清醒,获得了多么巨大的满足。

她最擅长将人从阴暗的泥沼之中救赎出来,最容易适应艰难困苦的环境,以此牺牲自己成全“爱”。

她可以为一个陷入深渊的人付出一切,更何况这个人是她爱的人呢?

手臂受一点伤而已又算什么?

她爱他啊。

牧引风就算是失手把她的脑袋开瓢了,霍玉兰也根本就不会躲避。

她能够从这样的牺牲和痛苦之中,找到心灵上得以安息的养料。

霍玉兰能用这种“救赎”,来填补她内心之中的深渊。

那是在她几岁的时候,父母因为救她而双双亡故的深渊。

那时候霍玉兰被家中宠到没边,是一个每天穿着公主裙戴着小皇冠的小公主。

每一个见到她的人,都会夸赞她漂亮聪明,像一个真的小公主一样。

她不像老四白榆一样,拥有原生家庭的创伤,霍玉兰的记忆之中她的爸爸妈妈都非常爱她。

爱到不惜为她失去生命。

她爸爸是一个画家,每年到处采风,就是一家人旅行的目的地。

一家人一起出去旅行的时候,她因为贪玩,追一只漂亮的白色蝴蝶,在山崖边上踩空,差一点就掉下去了。

好在她的爸爸妈妈很快找到了她,而因为当时情况非常危急,她吊在山壁上的一棵树上,树干挂住了她的公主裙,她才没有直接摔死在山崖下面。

眼看着裙子不堪其重,身为父母的哪有什么理智等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的救援?

他们一起设法施救,还生怕当时的霍玉兰会害怕,就给她讲她最喜欢的童话故事。

故事里骑士总会斗败恶龙救下公主,而那时候挂着霍玉兰的树干被她爸爸形容成恶龙,他爸爸笑着救她。

但是因为靠皮带和衣服草草接在一起的绳索并不足以承受一个成年人的重量,他掉了下去。

霍玉兰的妈妈不让她低头去看,说她的爸爸只是骑着一条恶龙飞远了,去战斗了。

现在换她这个骑士来救她。

那个时候霍玉兰很小,她还问她的妈妈“女孩子也可以做骑士吗?”

她妈妈流着眼泪,告诉她当然可以。

有些女骑士比男骑士还要厉害,也能斩杀这世上一切的“恶龙”救出落难的公主。

可是童话故事的结局里面,所有的骑士都要和公主结婚。

那时候被爸爸妈妈欺骗,真的觉得他们都不会有事的霍玉兰,还问她的妈妈“那你是女骑士,你救了我,要怎么和我结婚呢?”

当时霍玉兰的妈妈告诉她,“公主不一定要和骑士结婚,骑士也不是单纯地只为了救人而存在,骑士也不光能救公主,还可以救王子。”

而公主最后都是要和王子在一起的。

霍玉兰那时候还笑着说:“那我也要像妈妈一样做一个无所不能的骑士!”

她的妈妈确实“无所不能”,她爬到山崖边的树干上,用自己的身体为女儿搭建了一座去往平地的“桥梁”。

笑着鼓励她,“勇敢的骑士都不畏惧任何的风险,你要爬上去,你就是骑士啦!”

霍玉兰顺着她妈妈的身体爬上山崖。

她的妈妈掉下去了。

因为山里信号不太好,求助的电话又没有再接通,救援的人是第二天晚上才在山里找到了霍玉兰。

彼时霍玉兰的小公主裙已经刮得稀巴烂,纯白的裙子沾染了泥土草汁还有血污。

她的鞋子丢了,皇冠也没有了。

她再也不是一个小公主了。

救援的人找到她的时候,她躺在她爸爸妈妈的尸体边上陷入昏迷。

她被救援后没有哭,也好久都没有说话。

因为家里只有一个姥姥还活着,她被送到了姥姥的家里。

但是姥姥年纪也很大了,一直抱着霍玉兰哭得不成人样,霍玉兰始终没有再哭过。

她已经是骑士了。

妈妈说,骑士不会哭。

她的心理疾病像是被父母双亡这件事压抑起来的火山,没有人知道一个只有六七岁的小姑娘,是怎么一个人在山中,在父母的尸体旁度过了一天一夜。

更没人知道,她上山之后,又是怎么从山上下了山崖底下,找到了父母的尸体。

总之随着她长大,她开始会哭会笑,她愿意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去帮助任何需要帮助的人。

她会爱上弱者,因为她是一个“女骑士”。

但是她死在山崖下面的父母,和那片山崖一起化为了深渊和恶龙。

那深渊之中经年漆黑寒冷,生活着一直以这世上最炙热疯狂的爱意为食的恶龙。

只有最勇敢的骑士才能暂时斗败“它”,再以爱意浇灌,才能让“它”短暂蛰伏。

霍玉兰抱着牧引风,浸染了鲜血的手臂是她身为骑士的勋章。

她等到牧引风彻底安静下来后,成就感十足地亲吻他汗津津的面颊。

“很棒。”

“我的小王子……没事了。”你和我一起战胜了“恶龙”。

牧引风枕着霍玉兰的手臂,仰着头看着她。

他的视线依旧很模糊,但是模糊的视线之中,是她无比耐心和温柔的笑脸。

耳边是她柔声细语的安慰。

这世上真的会有人能接受一个精神病患者发病的样子吗?

牧引风一错不错地看着她,直到眼中生理性的泪水冲刷干净了眼中的晦暗和模糊。

他确确实实看到了她充满爱意和包容的眼神。

牧引风被封闭多年的心墙,不可避免地被撼动。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药被换掉了,莫宁毕竟是他的人,这种事情莫宁不可能不告诉他。

是牧引风同意的。

而且“慕方懿”换的那些药……其实只是一些他在不正规的心理咨询所里面买的保健品罢了。

心理咨询所哪有开处方药的资格?他有自己专门的医疗团队和渠道。

治疗和研究的不仅仅是精神疾病甚至是他的基因病。

他之所以去那个心理咨询室,是因为每一次在那里待一段时间,心理和生理都会得到一些连药物也无法达到的安宁。

即便是那个挂牌却没有任何资格证明的心理咨询师,从来没有认真地做过一次心理咨询。

牧引风也愿意为那短暂的平静而买单。

但是他这些天确实按照慕方懿的意思,把药断了,只有去公司之前才会吃,确保自己在公司里面不会发病。

牧引风看上去这么软弱,但他如果真的软弱,又怎么可能挑得起牧氏企业。

他只是没想到,“慕方懿”竟然真的能接受真实的他。

到这种地步,她总不会还是在演戏吧?

“没事了,没事了。”霍玉兰在牧引风的额头上面亲了一下。

然后扶着他起身,把他重新扶到了轮椅上面。

又不顾自己的伤,一直在检查牧引风身上有没有什么伤口。

牧引风看着他,凌乱的白发遮盖住了他眼中的晦涩。

他盯着霍玉兰手臂上血液凝固的伤口,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他依旧不相信这个女人真的喜欢他。

谁会喜欢一个每天发病的精神疾病患者?

如果牧引风彻底断药,他会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隔着汗湿垂落的发看着她那双温润温柔的眉眼,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一个绝对能够检验她是不是别有所图的办法。

八月八号,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昨晚上风雨如晦,霍玉兰和牧引风一直折腾到了半夜。

不是那种带有暧昧和情爱色彩的折腾,而是切切实实的发病的那种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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