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文求生指南(203)

他又觉得是自己根本想多了。

她这不是很正常吗?

不正常的是他罢了。

一早上两个人缠缠绵绵,等到莫宁来接的时候,牧引风甚至都有一种想罢工不去公司的冲动。

可是他到底不是能随心所欲的人,他真的非常繁忙。

因此这小小的风波就这么过去,他把自己吃药的时间做了一些调整,确保自己每天都处在最佳的状态。

但是没过两天,在距离九九重阳节还剩两天时。

牧引风又一次发现他的妻子对他开始冷淡。

她依旧会笑,会和他睡在一起,一切看似什么都没有改变。

在外人看来,甚至在两个阿姨看来两个人依旧如胶似漆。

可是鞋舒不舒服只有脚知道。

牧引风敏锐地感觉到她看着自己的眼神褪去了一些热度。

她的笑容变得有些公式化,她在他提出一次让她不要背对着自己睡觉之后,虽然依旧会面对着他睡觉。

却不会在夜里下意识地拥抱他。

这些细微的,纤毫到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烦的改变,像细细密密的钢针,扎在牧引风的身体上。

钢针深入皮肉拔不出来,平时无感,但是偶尔碰到,就疼得冷汗涔涔。

他开始变本加厉地给自己的妻子发消息,三不五时地将她接到办公室。

但是牧引风发现,即使他们身处于同一个空间里,她望着落地窗外景色的时间也比看着自己要多。

牧引风因为这件事,难以抑制地发病了。

有一天晚上他又看到了真实的,面上带着或讽刺或怜悯的影子。

那些影子疯狂地对他说着“没有人会真的爱一个疯子”

“没有人会真的爱你……”

“没有人会一直爱你这样一个残疾”

“你就像那只狗一样,她不过是怜悯你罢了……”

牧引风在噩梦之中惊醒,撑着手臂上轮椅,但是不慎摔在了床边。

“咚”地一声,霍玉兰因为这声音醒过来。

她要打开灯,牧引风却根本不让。

“别开!”

他一点也不希望他的妻子看到他狼狈的样子。

他生怕她会介意会嫌弃,会像从噩梦追到现实的那些黑影说得一样。

如果真是那样,牧引风根本无法接受。

他需要让自己尽快好起来,彻底好起来。

要看上去非常正常,且能够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行走。

他要让她见到最好的自己。

这样她就不会冷淡下去了吧?

牧引风不允许霍玉兰靠近,他自己爬到轮椅上面,然后哆哆嗦嗦地卫生间里一个抽屉中翻找出了药,吃了下去。

然后待在卫生间里面不出来,等待药效。

他怕自己现在的状态会伤害到他的妻子。

他之前为了测试她的真心,故意发病险些对她造成伤害,这件事一直让牧引风介意到现在。

牧引风早就在心中发誓绝不会再伤害她。

霍玉兰担忧地在外面等着,牧引风看到卫生间的门下面有她焦躁地在门口来回走动的影子。

这时候他又觉得自己确实是疯子。

她分明还那么关心自己,他怎么会觉得她冷淡了?

牧引风拉开了卫生间的门,扬起汗津津的面颊,表情狼狈又痛苦,粉色的眼中甚至弥漫着水气。

此刻他十分脆弱,自责和愧疚快要将他击碎了。

霍玉兰见到他这样,只觉得自己心也要碎了一样。

赶紧蹲下捧着他的脸,手指怜惜又轻柔地拂过。

“怎么了?我的宝贝……”她低头亲吻牧引风。

牧引风的眼睛眨了一下,眼泪就缓缓地滚了下来。

他说:“对不起。”

他自责地说:“对不起,是我……是我有病。”

“我一定会好好地吃药,好好地控制我自己……”

牧引风紧紧抱住霍玉兰,哭着说:“我绝对不会再伤害你,我发誓!”

“我这些天是不是冷落你了?”

“我是不是……”牧引风抽噎了一声说,“我疯了才会觉得是你冷落我。”

“我错了,原谅我,我明天就去让莫宁给我换药。”

“我其实早就应该换了,我是觉得我这段时间比从前好很多,才觉得不用换的。”

“我明天就换,我再也不会……不会伤害你。”

牧引风抱着霍玉兰无声地落泪,湿漉的面颊贴上霍玉兰的脸,冰凉的触感却让她一个激灵。

霍玉兰这些天确实一直都在疑惑他为什么没有发病。

她甚至已经确定了莫宁和牧引风说了实话,他没有吃那些维生素。

看来他确实没有吃,他吃的都是真的药,才会显得那么稳定。

霍玉兰当然知道,自己在每一段的恋爱关系里面,都会有意识和无意识地去渐渐疏远对方。

这是很寻常的事情,因为她始终都很清楚她要的是什么。

什么能平复她内心涌动的深渊,什么能让她的灵魂得到抚慰。

时间并没有给予她足够的回馈。

他显得太正常了,除了依旧不能站起来如常行走之外,他在工作之上很强势且游刃有余。

他在生活中也是“无所不能”,听了一句就能让那只小狗的家人放弃小狗。

他英俊如瓷人,多金又掌控着庞大的资本巨兽。

他正常得简直让人有些仰望。

这让霍玉兰不得不从一只狗的身上暂时去汲取一些“养料”。

她越来越难在他的身上体会到救赎的快乐。

她的冷淡是必然的,也是她自己根本不可控的。

她从前在每一段关系的末尾,都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因为一旦对方变得越来越好,霍玉兰就会迅速失去兴趣。

她也在每一段关系的末尾都会收到对方的控诉。

有时候甚至是歇斯底里地发疯质问,有时候也会看到指责和怨恨的眼泪。

霍玉兰习以为常。

可是此时此刻,牧引风流着怨恨的眼泪抱着她,在深夜“发疯”,却不是在指责她的漠然。

而是在道歉。

他竟然在说“对不起”。

他竟然觉得,是他的病态让她备受冷落。

霍玉兰的头靠在牧引风的肩膀上,望着浴室的暖光灯有些呆愣。

背上不断因为歉疚抚动的手掌,让霍玉兰不受控制地想起多年前的那个深夜。

爸爸妈妈全部都掉下了山崖之后,跌跌撞撞地摸着黑,从另一处矮坡滚了下去。

刮坏了裙子,趟过了一条冰冷的小河,找到了遍体鳞伤的爸爸妈妈。

他们并没有马上死去。

他们是等不来及时的救援,或失血,或内出血死掉的。

那天的夜好冷,腥风卷着土气和林木的腐叶味道,吹透了霍玉兰的幼小的身体。

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

她不应该不听话乱跑,更不应该去追什么蝴蝶。

可是她找到爸爸妈妈,无力救他们只会哭嚎的时候,爸爸妈妈却并没有怨她。

那时候爸爸已经说不出话了,用含着泪的温和目光看着他,眼中粼粼光彩,更多的却是愧疚。

就像刚才的牧引风。

而她的妈妈还有一只手能动,也是这样抚摸着她颤抖的脊背,没有怨她乱跑,也没怪她扑蝶。

她只是在说对不起。

那是一个母亲在没有了力气救助自己的孩子时,最真实的悲切和愧疚。

“对不起啊,妈妈爸爸不能带你出去了,以后也不能照顾你了……”

“以后要你来做自己勇敢的骑士了。”

“我可怜的小公主……”

霍玉兰盯着那片灯光,眼前逐渐模糊。

牧引风的声音却无比清晰。

“我不是一个正常人,我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变得正常。”

“但我会努力的,你等等我。”

“对不起,我……”牧引风愧疚地亲吻霍玉兰的侧脸,带着眼泪的亲吻冰凉又滚烫,像多年前的那个夜晚,霍玉兰的妈妈临死前的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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