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微的腐臭味在洞穴里散开,周围的一些修士抽了抽鼻子,死去的疫魔没什么魔气,但是臭啊。
他们看着顾红枫的眼神都非常复杂。
这个修士怕是被吓疯了吧,吃的都是什么东西,都臭了。
“吃魅魔吧,他的肉是甜的,血液就像是蜜一样!”
天魔种趁着顾红枫吞下疫魔尸体,精神被短暂污染的这一段时间蛊惑她。
顾红枫睁开眼,看向越重山。
越重山他当然知道顾红枫在吃什么东西。
但是越重山也是没想到,她竟然会吃疫魔的尸体。
但是此时此刻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舔了舔嘴角,听她在心中疑惑——魅魔的血肉真的很甜吗?
她双眼黑沉得不正常,其中因为被疫魔肉污染,眼珠溜溜地在眼中快速转动,浑浊而冰冷。
口中在咀嚼着越重山同族的尸体,还在思考他的肉是不是甜的,越重山后脊窜上一股难以形容的恶寒。
因为她又读到她在说——我好容易抢来了天魔种,我一定要变强,变得最强!
——六境疫魔的功劳我要,五境树妖的功劳、救助大宗门弟子的功劳我全都要!
——魅魔的血真的像蜜浆一样……是甜的吗?
越重山听着她的内心,感觉到自己仿若被缓慢地浸入冰水,所有的温度和情绪,都在一点一点流失。
原来……是这样吗?
他的胸腔急速起伏了两下,最终挤出来的却只是一声叹息一样的轻笑。
原来她不是替他挡灾,只是为了抢天魔种。
顾红枫到底只是个低阶修士,她没有魔吞噬同族时的能力,她只能吃下去,也必然会被疫魔的肉污染神志。
她敢这么做,正因为她对自己百分百了解。
果然很快,越重山就见顾红枫微微皱眉后,似乎在忍受某种痛苦,闭上了浑浊的眼睛。
口中舌尖被她自己咬破,疼痛唤回了她的理智。
理智回归的那一刻,她桀骜入骨地想,这世上果然没什么能迷惑她!
她嘴角扬起一点笑意,将咀嚼的时候流淌下来的污秽黑血舔掉,吞咽下最后一口疫魔肉。
她在脑中对天魔说:“你如果再敢蛊惑我,我一定会把你的屁股打开花。”
顾红枫刚才差一点……差一点就失控,想要尝一尝越重山的味道。
顾红枫在识海之中说:“谁说我要直接跟柳树妖正面对抗?”
她要是暴露了能运用魔修的能力,还怎么去仙盟?怎么参加仙门大比?
天魔种就是个危险的废物,时时刻刻都想吞噬她的意识取而代之,顾红枫早就意识到,修魔这条路行不通,还是得修仙。
那她暴露了身怀魔种的事实,岂不就和当初的越重山一样,要成为被人人喊打排斥的过街老鼠?
她才不干那种傻事。
因此顾红枫说:“我要召唤这林中所有啃食根系的虫类。”
柳树最怕钻心虫,所有的植物都怕虫子,而疫魔恰好能控制蚊蝇。
既然都能操纵蚊蝇飞舞攻击,自然也能操纵地下的那些虫子。
普通的虫子不能伤害柳树妖,但是被魔气催化过的就不一样了。
顾红枫闭上眼靠着树干,第一次运用天魔的能力,将魔气缓慢地渗透到了树干,又顺着树干渗透到了地底。
这树洞里面所有的修士,现在都是灵力干涸的状态,没有人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
就连树妖本身,最开始也只是感觉到根系瘙痒,有什么东西像风一样轻轻拂过枝杈,抚过了她的根系。
魔气扩散至四面八方,这些魔气用来正面抗击,勉强只能脱身根本不可能对付得了五境的树妖。
可是分别钻入小虫的身体,却能让这些小虫魔化变大,变成斩断大柳树根系的最强啮虫。
土下虫子窸窸窣窣地聚集,无声无息,却庞大而有序。
天魔种为顾红枫持续不断散出魔气,不甘不愿却也不得不承认,一旦啃食开始,树妖会如同溃于蚁穴的千里之堤,毫无反抗之力。
而地下庞大且无声的“啮虫军队”正在聚集的时候,树洞里面进来了几个打着赤膊的男人。
他们正是这树妖豢养的“伥鬼”,也是之前故意引顾红枫他们进入山中的劫匪。
他们最开始只是帮着树妖吸引凡人进入她的领地,成为她的养料。后来随着树妖强大,控制面也越来越广,他们开始对低阶的修士下手。
树妖也操纵树藤,助纣为虐帮着这些人打家劫舍,无恶不作。
他们一进来,视线扫了好几圈,最终落在之前因为挣扎,半个身体都染了血的顾红枫身上。
一行人对视着露出了淫.邪的笑容,而后朝着顾红枫的方向走去。
“你们这群丧尽天良的王八蛋!早晚有一天会遭天谴!”
“放开她!放开那个女修!”
“你们居然还敢做这种事情!”
“混蛋,王八蛋!畜生!”
洞穴里面一时之间像是被震动了的湖面,方才的死气一扫而空,波澜起伏,叫骂声不断。
足可见这种事情,在他们被束缚的这些天并不是第一次发生。
有几个修士直接红了眼睛,拼命挣扎着导致他们的伤口再度撕裂,可是无论他们叫得多疯,都无济于事。
像之前那几次一样。
不堪受辱的女修和容颜秀美的男修,带走之后要么没有回来,要么当场自爆了。
可是这些修士的叫骂,让这几个因为有妖邪庇佑,胆子越来越大的凡人,更加兴奋激动。
“叫唤什么,一群被拴住的狗还不老实!”
“什么得道修炼,还不是兄弟们的玩物!”
“啐!”
“放开我大师姐——”
殷烈拼命挣扎,但就算他是天道之子,天劫之下不会死,或许这一次也不会死。但是他修为有限,此刻无法借天道之力,暂时没有办法挣脱,只能气到整个人青筋暴起,双眼血色一片。
而赫连雅还有其他的师兄妹也在一直喊叫,唯一没有开口的,只有越重山。
他眸光淡漠冰冷,其中是深不见底的黑渊。
他早该明白,哪有什么“大师姐”?
她根本不是为了救他,她确实不屑系统任务,可是她也不是为任何人。
抢夺天魔种……只是为了获取力量罢了。
而那天,她逼迫殷烈和赫连雅直面天罚和疫魔,越重山其实一直都有疑惑,她怎敢在浩浩天罚之下那般狂佞行事?
可是这种疑惑被从未得到过的“保护”给粉饰装点了。
他听到她在污染下暴.露的最直白的真意,越重山才明白,是他太过可笑。
原来他不是有了一个大师姐,而是他迫切地想要一个“大师姐”,迫切地想要这一世能有所改变。迫切到心聋目盲,忽视了她不屑掩饰的野心,自己蒙蔽了自己。
她之所以敢那么做,恐怕正是因为她是一个穿越者,她知道殷烈是天道之子。
她在挑衅天道,赌天道不会“杀子”。
她是穿越者,每一世的穿越者都会规避掉上一世攻略他的“弯路”。
难道凌驾于世界之外的系统,这一世会不告诉她,他会读心吗?
他读到的,恐怕从一开始都是假的。
只有她今天被污染后无法遮掩的内心,才是真的。
越重山勾唇,却全无笑意。
他觉得一切都很可笑,可他笑不出来。
他残忍而冷漠地看着她被拖走。
天魔种的力量没有那么好利用。
越重山被天魔寄生,他身为魔族后裔,天生对魔气有抵抗力,有满心的不甘,还要被浸透灵魂的不愿,却也几度失去自我意识。
而她……又能撑多久呢?
顾红枫被拖拽着出了树洞,一直都垂着的四肢和头颅,在见到天光的这一刻,慢慢地抬起。
眼睛先是眯着,而后慢慢睁开。
她被推搡了一下,向前踉跄了两步,摔在了一个草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