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481)

“为何发笑?”

三人正说到上巳节,司马道福突然笑了起来。

南康公主知晓李夫人的安排,仅是挑了挑眉,未置一词。司马昱和褚太后被笑得满头雾水,半点不晓得方才所言有何可笑。

司马道福脸颊泛红,讷讷的不出声,和之前判若两人。

看着这样的司马道福,褚太后满心怀疑,只是嘴上未言。司马昱却是叹气,不免又生出慈父之意。

司马道福是他第一个女儿,难免骄纵了些。宫宴上的举动虽有些出格,罚也罚过,事情也该过去。

见她这个样子,不免对引发事端之人生出不耐。

不是看在司马曜和司马道子,就算司马道福将李淑仪打杀,司马昱眼都不会眨一下。甚者,如果他还有儿子在世,世子之位也不会落到婢生子头上,遑论今后的一国储君。

司马昱十分清楚,桓温推他上位,就是看他没有嫡子,两个庶子又是昆仑婢所出。他在位时尚好,如他不幸早死,不用等桓温发难,同姓司马的诸侯王就会生出不满。

被一个婢生子压在头上,而且是个昆仑婢!仅是琅琊王也就罢了,若是成为储君乃至登上帝位,岂不是让人笑话!

晋室妄称汉家正统,竟让有“外族”血统之人登上九五,胡人都会笑掉大牙!

一旦晋室内部生隙,难保永嘉之乱不会重演。

虽说诸侯王没有军权,但权臣和氏族可不是摆设。趁机占队争权,祸事无可避免。

想到这里,司马昱不免生出一阵寒意。对将会引来麻烦的李淑仪更觉厌烦,甚至对扈谦都生出埋怨。

王府中的女子何其多,为何偏偏是一个昆仑婢?即便是媵妾身边的婢仆都比她好上十倍百倍!

留意到司马昱的神情,司马道福知晓机不可失,将浸入姜汁的衣袖擦过眼角,当着太后和天子的面痛哭悔过。

“余姚错了!”

“让太后烦扰,父皇忧心,是余姚之过!”

司马道福性情骄纵跋扈,少见如此软弱。

事出反常必有妖。

褚太后看向南康公主,分明在问这是怎么回事,刚消停几天又要起幺蛾子?

南康公主垂下眼帘,全当没看见。

司马昱见女儿哭得可怜,哪怕知道她有几分作戏,对比李淑仪在宫中的种种举动,仍不免心软。正要出言安慰,偏听宦者上禀,司马曜和司马道子来向太后请安。

司马昱表情微沉。

这个时候?

“阿弟来了?”司马道福擦着眼泪,被姜汁辣得眼圈通红,倒真有几分可怜,“父皇,让阿弟来,我要当面向阿弟道歉。”

“你是长姊,该让道子向你赔罪。”

司马道福低下头,狠狠握紧十指,才没有当场笑出声来。

司马昱犹自不觉,褚太后忽感揪心。

她真被眼前这位压得喘不过气,只能在长乐宫里读道经?

事情错了吧?

司马曜和司马道子走进内室,正身向天子太后行礼,又同南康公主和司马道福见礼。之所以如此行事,原因很简单,除开司马昱,褚太后、南康公主和司马道福姐弟全是平辈。

如果桓容在场,肯定会觉得坑。

两人落座之后,司马道福率先哭着道歉。

“日前阿姊酒醉失态,对李淑仪口出无状,酒醒之后极是后悔。今日向阿弟赔罪,还请阿弟原谅阿姊无心之过,莫要放在心上。”

司马曜和司马道福瞪大双眼,同觉得世界玄幻。

眼前这人是司马道福?

不是谁假扮的吧?

见两人迟迟不开口,反而满面疑色,司马道福下了狠心,用力擦着眼角,泪落得更急,不到片刻时间,眼睛几乎肿成核桃。

司马昱看不下去了。

人总会同情弱者,加上对李淑仪不喜,更加觉得女儿可怜,儿子得理不饶人。

“余姚悔过,你二人也当反省。”司马昱扫了司马曜一眼,转向司马道子,“当日余姚确有失态,但你举止鲁莽,不尊重长姊,也非全无过错。”

司马道子心思缜密,压根不像是个孩童。知晓硬抗没好处,从善如流起身赔礼。

“弟当地鲁莽,实是心忧阿姨,请阿姊莫怪。”

“阿弟哪里话。”

或许是姜汁的刺激,司马道福演技飙升,收都收不住。一场“姐弟尽释前嫌”的好戏演得淋漓尽致。

司马昱知道三个儿女都在玩心思,但他不打算深究,也不能深究。

皇权之下,亲情向来薄弱。

自从有了郗超挑拨,父子、兄弟之间不同以往。哪怕是表面作戏,好歹能维持晋室和睦的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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