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616)

“叔父教诲,侄定牢记在心。”

桓冲点点头,又拍了拍桓容的肩膀,道:“你幼时见我,常唤我阿父,年长后反倒生疏。今后我镇姑孰,你在盱眙,见面的次数不多,但也不会太少。阿容如愿意,何妨再唤我阿父,想必三兄也是乐意。”

魏晋时期,伯侄和叔侄关系不亚于父子。

文献有载,兄弟之子犹子也,叔侄之分,与父子同。世人提起兄弟的儿子,常以“我子”“我儿”相呼,少言“我侄”。侄子唤一声“阿父”实是再寻常不过。

桓容看着桓冲,感受到扣在肩头的力道,片刻后重重点头,唤了一声“阿父”。

桓冲收回手,神情变得温和,对上桓豁望过来的视线,微微颔首。后者会意,没有当场发问,只等葬礼结束之后再说。

棺木和随葬品送入陵寝,墓门合拢。

一应程序走完,送葬的队伍转道回城。

桓熙和桓济依旧由健仆看管,桓歆始终不离桓容三步远,引得桓祎频频侧目。

桓冲和桓豁走在一处,低语几声。桓豁眉心蹙紧,手摸向身侧,刹那落了个空,这才想到佩剑已解,想砍人都没有趁手的兵器。

“两个奴子心胸狭窄,目光短浅,竟联合外人欲害亲弟,如此岂能留他!”

“阿兄稍安勿躁。”桓冲看了看左右,低声道,“此事涉及四兄,且有建康京口牵涉其中,不好太过鲁莽,以免落入他人圈套。”

“以你的意思该当如何?”

“我已同阿容商定,不日上表朝廷,留桓熙桓济在外,由桓歆入建康。三兄那里暂且不动,只是与大中正书信,为其选官的事需得再议。”

桓豁不忿,然也明白,桓温刚去不久,族中不能大动干戈,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至于建康和京口,”桓冲扯了扯嘴角,“同样不能轻举妄动,暂时隐忍,寻到机会再报今日之仇!”

桓温临终之前曾叮嘱桓冲,军事警惕郗愔,政事关注谢安。

“此二人皆大才,不可轻与之敌。”

评价之高,王坦之和王彪之都是望尘莫及。

无论兄弟间的关系如何,桓冲对桓温临终之言绝不敢轻忽。故而,听到桓容之言,第一反应是将他从事情中“摘”出来,以免莽撞行事,落入对方的圈套。

不是他过于小心,而是以谢安和郗愔的为人,和桓熙桓济的合作明显只是个幌子,帮着他们烧大司马府?除非脑子进水!

桓豁回过味来,神情愈发凝重,看向桓熙桓济的目光犹如利剑。

大兄豪杰一世,怎么会生出这样两个儿子?

什么叫不知亲疏远近,什么叫鼠目寸光,什么叫引狼入室?

这就是!

回城之后,桓熙桓济立刻被关押起来,“忠”于两人的健仆护卫无一例外,全部捆绑捉拿,严加拷问。参与的豪强也被各自打压,没等做出什么反抗,就被铲除得一干二净。

不过,桓济桓济之事局限在桓府之内,叔侄三人之间。南康公主和李夫人知晓内情,严令众人不得外传。桓氏族中多不知晓内情,还道是桓熙桓济悲伤过度,卧床不起没法见人。

贾秉接到桓容书信,知晓前因后果,很快送来回信。

看到信中内容,桓容当场牙酸。照此行事,建康不乱亦不远矣。

转头想想对方所为,又立即狠下心来,你不仁我不义!这次是他运气好,下次难保会不会踩进坑里。当即修书两封,一封送回盱眙,一封送到王献之手里。

书信送到,贾秉和荀宥一同着手安排,王献之和王彪之商量之后,顺势煽风点火。

四月丁卯,建康城内忽起一阵“妖风”,一名自称大道祭酒的妖人聚贼寇三百余人,口称天子司马曜不忠不孝,气死先帝,当举东海王。

这且不算,更打起司马道子的旗号,晨攻广莫门,诈称东海王入宫,突入云龙门,直登殿阁。

守将见贼人中有一名穿着衮冕的“少年”,看不清面容,无法确认身份,难免缩手缩脚,不敢尽全力砍杀。

贼人趁势劫掠放火,待左卫将军殷康和游击将军毛安之率众诛贼,云龙门内火势冲天,贼人死伤百余,贼首竟趁火势逃窜而去。

至于诈称“司马道子”之人,并非是少年,而是身高矮小的成年男子!

这一场“民乱”来得快去得也快,完全就是一场闹剧。

彼时,司马道子出城游玩,完全不知宫中之事。待匆匆赶回,看到一片狼藉的火场,对上司马曜阴沉的目光,心中顿时咯噔一下,心知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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