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619)

太后临朝势在必行,不容更改,这是谢安的底线,同时也是王献之和王彪之的。

一来,作为提出太后摄政之人,琅琊王氏自然不能自打嘴巴,当着谢安和王坦之的面反口;二来,涉及到士族利益,大家必须站到统一阵线。

不然的话,琅琊王氏别说再起,很快就会成为士族公敌。

有得必有失,想要坚守住底线,在其他方面就要妥协。

王献之提出,太后临朝之后,只听政不决事,凡政、军要务均须问顾命大臣。待到天子冠婚,则政归天子。太后还于后宫,顾命大臣留于朝堂辅佐,仍可督视天子,行周公故事。

简言之,双方各退一步,郗愔点头同意太后临朝,不再横加阻挠;王谢士族尊重他顾命大臣的地位,并会上请天子,授他丞相一职。

这个方法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却能将争斗拉回朝堂,不至于刀兵相向,使得兵乱建康,给他人可趁之机。

同时,双方分权也买下隐患,使郗愔和王谢士族彻底站到对立面,几乎不可能合作。

有了这个空隙,桓氏便有了机会,相当于桓容有了机会。

作为事情的发起人和执行者,琅琊王氏终于从实在意义上成为桓容的盟友,今后想要稳立于朝堂,继续同各方势力争锋,甚至更进一步,必要同桓容紧密联合。

挖坑之事不能再有,遇有他人给桓容挖坑,不知道且罢,若是知道,必当第一时间通风报信。

在一段时间内,双方的盟约会相当牢固。至于会不会因某事打破,还要走一步看一步。

“如此行事,郗使君以为如何?”

王献之摆出条件,划出道来,等着郗愔回答。

谢安微感不妥,却无法出言反对。就目前而言,比起继续僵持下去,这无疑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帐中寂静良久,郗愔终于点头。

“可。”

一字出口,犹如重石落地。

王献之再拱手,容姿不凡,潇洒俊秀一如往日。然投身朝堂至今,为家族利益出仕,浸淫宦海,行事风格早已截然不同,与早年判若两人。

双方各退一步,暂时达成一致。

谢安等人返回城中,很快请见天子,着手进行安排。

郗愔仍留在城外大营,什么时候“授封丞相”的旨意下达,什么时候才会撤兵还城。

手握调兵的虎符,郗刺使半合双眼,考虑下一步该如何走,许久陷入沉思。

刘牢之在一旁候命,忆起去岁以来的种种,联系谢安等人入营时的情形,眼底闪过一抹暗光,转瞬即逝。扫过郗愔掌中的虎符,不自觉握紧剑柄,脸颊绷紧,胸中涌起一团暗火,是对于权力的野心。

不出五日,宫中旨意下达,授郗愔昌郡公,官至丞相、镇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兖、青、徐三州诸军事。

旨意宣读朝中,官印送至大营,屯于城外的北府军迅速拔营,多数返回京口,留三百常驻建康,成为郗愔威慑朝堂的绝对力量。

对于他的做法,建康士族虽然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郗使君的理由光明正大,日前有贼寇犯云龙门,几登殿阁,危急天子,足见京城守卫空虚。留三百北府军在此,定能震慑宵小,使其不敢再起异心。

此言一出,建康士族当面不言,背后没少扎小人。

谁是妖人?谁是宵小?

谁生异心?

震慑的又是谁?

指桑骂槐还能不能更明显一点?!

无论建康士族怎么想,也不管司马曜是不是关在太极殿砸东西,也无论王太后是不是万般不愿,褚太后是不是砸碎道经,政局终于暂时平稳。

建康免去一场兵祸,朝堂上下都能松一口气。

不过,贾舍人点燃的这场暗火并未完全熄灭,仍残余不少火星。遇恰当时机,必会再次熊熊燃烧,直至吞噬整个建康。

宁康元年,六月

盱眙城一天比一天热,出门走上一圈,必定会热出一身大汗。

“这哪里是六月天。”

桓容禁不住热,终于舍弃长袍,换上轻薄的大衫。当然,吊带衫什么的依旧拒绝,大衫内是蚕丝制的中衣,很是轻薄透气,领口微微敞开,总能舒缓几许燥热。

桓容坐在廊下,背靠门栏,手上摇着一把蒲葵扇,时而扯扯衣领,露出汗湿的颈项。稍显粗鲁的姿态,却莫名现出几分潇洒不羁。

几名婢仆自廊下走来,见到此情此景,不自觉晕红脸颊,心跳加速。

袁峰和桓玄桓伟排排坐,一人面前摆着一只漆碗,碗中是浇了蜂蜜、掺了鲜果的碎冰,另外还有一团奶油。

不得不承认,劳动人民智慧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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