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640)

吕延连连摇头,想要开口边界,却找不到插言的机会。

杨广越说越气,额头鼓起青筋,怒道:“我方才说莫要当天下都是傻子!如今桓敬道带兵在外,随时可能攻下仇池,纵然不下,亦有数县可纳入梁州。届时,幽州兵挡在城外,我如何能逃得出去?!”

“你们分明是想借刀杀人,再举石断刀,一石二鸟!”

“郎君,听我一言可好?”吕延收起笑容,正色道,“事情绝非郎君所想,实是误会。”

“当真是误会?”杨广满面讥嘲,硬声道,“让我杀桓敬道,明摆着氐兵将败。你们对付不了幽州兵,就试图诱我做替死鬼,休想!“

“郎君,此言过了。”吕延摇头道。

“过了?怎么叫过了?”杨广继续冷笑,嘡啷一声宝剑出鞘,二度架在吕延的脖子上,阴沉道,“吕延,王景略真是算无遗漏,可能算到你将如何?”

“郎君何意?”

“如果我拿下你,交给桓敬道,是否是大功一件?”杨广满面讥讽,道,“氐贼太尉吕婆楼之子,怎么说也值得千两黄金,看在这件大功,说不定家君仍能稳坐梁州刺使,我也可为一地太守。”

吕延的神情终于变了,和杨广对视片刻,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

杨广点明他的身份,未必是真想将他当场拿下,或许只是在讨价还价,为自己争得更多好处。如若不然,现下就该有虎贲破门而入,将他五花大绑送到杨亮面前。

脑中转过几个来回,吕延忽然放松表情,笑道:“郎君何必试探于我?无妨告诉郎君,既请郎君动手,自会安排下接应,事成之后亦有替罪之人。郎君稍作准备,既能从容出城。”

“哦?”杨广手下用力,剑锋压住吕延的颈侧,只要再向前一点,就能划开他的脖子,血溅当场。

“你是说,梁州城内埋有探子?”

吕延点头。

此事没什么可隐瞒。

天下生乱已久,各族政权交替登场。永嘉之乱后,西晋灭亡,东晋偏安南地,仍被视为正统。氐主有一统天下之志,派人刺探情报甚至蛰伏下来,实是不足为奇。

相比之下,临近的秦氏自秦末传承,潜伏于各地的力量更不容小觑。

王猛曾言,想要统一天下,必先统一北方;而欲统一北方,慕容鲜卑和秦氏坞堡必当扫除!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慕容鲜卑一夕被灭,却不是灭亡在苻坚手里,而是败给了秦策。

作为氐秦最主要的敌人之一,秦氏坞堡趁机做大,秦策称王,接收慕容鲜卑留下的地盘和人口,疆域和实力眨眼超过氐秦。

如果苻坚拿下张凉,统一西域,双方或能势均力敌。

奈何自太和五年以来,朝中诸事不顺,氐秦边境烽火连连,几无宁日。

柔然诸部先后兴兵,秦策从东逐层逼近蚕食,什翼犍据姑臧自立,王猛之前的努力尽数付之流水。

一桩桩一件件加起来,雄才大略如苻坚、足智多谋如王猛也是焦头烂额。

现如今,朔方侯病逝,朝廷第一时间调兵,就为安稳边境,防备匈奴进犯。万万没想到的是,匈奴尚未发兵,秦璟却率鲜卑骑兵杀到。

两月间连陷数地,且不据城池,只一味的放火杀人,比胡人还要凶狠。

死在秦璟手里的氐人不到一万也有几千,凶名之盛令人胆寒。

每每狼烟升起,临近的守将不是第一时间派出援军,而是立刻召还巡视的骑兵,紧闭城门,严防死守,生怕一个不留神,自己就成了秦璟的枪下亡魂。

长安得到急报,秦璟的队伍已壮大至五千人。

除了随他出昌黎的鲜卑骑兵,中途加入羌、氐、匈奴和敕勒,一路烧杀劫掠,北地的氐人日不安稳、夜不能寐,部落之中,提起秦璟的名字都能止小儿夜啼。

长安欲派援军,各部首领却是推三阻四,纷纷找借口推脱,谁也不想带着部民往边境送死。

逼急了,干脆叫嚷着要带兵出走,苻坚狠心杀了两个,非但没能成功威慑,反而引来更大反弹。

正焦急时,王猛拖着病体站了出来,一番晓以大义,言明厉害关系,更对叫嚷得最欢的首领和将明言:“秦策在东,其子袭北,如放任不管,邺城之鉴不远!”

覆巢之下无完卵。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如今想着保存实力,他日同样要面对秦氏大军。到那时,秦氏实力必定远超今日。

“短短两月,秦玄愔扰得边境不得安宁,手下骑兵增至五千,诸公难道不明白,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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