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664)

吕德世递上竹简,退坐到一旁。

吕婆楼展开竹简,看到“幽州刺使容”五个字,脸色骤变,匆匆扫过其后内容,又抖着手展开另一卷,确认是吕延的字迹,登时怒上心头,苍白的脸色转为赤红,剧烈的咳嗽起来。

“苻坚、王猛!这是要绝我吕氏!”

“阿父!”

吕德世和吕宝大惊,同时扑向榻前。正要叫医者,却被吕婆楼喝住。

“不用,咳咳,倒盏温水来。”

“诺。”

吕德世亲自取来温水,吕婆楼服下半盏,勉强压下喉间痒意,问道:“给你竹简之人现在何处?”

“已被关在客厢。”吕德世眼中闪过狠意,道,“阿父,可要押下去拷问?”

“不用,将人带来。”吕婆楼靠在榻边,沉声道,“切记莫要怠慢。”

“可……”吕德世不解。

“照我说的去做!”吕婆楼骤然狠下表情,“你三弟在桓敬道手里!”

桓容敢派人往长安,更正大光明找上吕婆楼,自然有所依仗。

吕光刚死不久,吕婆楼会冒着再死一个儿子的风险,将上门的徐川交给苻坚?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

就算吕婆楼肯牺牲儿子,桓容也有后手。

为此,他可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下半年送往彭城的粮谷价低一成,本次从氐秦捞回的好处更要送出两成。

当然,好处不白给,除保证徐川一行人在长安的安全外,秦璟答应配合桓容出兵。无需攻入长安,在边境牵制氐人兵力即可。

就这笔生意而言,双方都能得到好处,也都需付出相当代价。

秦氏固然能得钱粮人口,却可能曝露埋在长安的部分钉子,算起得失,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徐川本次主动请缨,下的决心着实不小。

自投入桓容麾下,他所走的路就比旁人艰难,因心急之故,没少被钟琳荀宥试探。嫌疑消除之后,又被屡抓壮丁,政务忙得压得喘过气来。

好不容易有立功的机会,又遇贾秉荀宥等人分身乏术,自然要挺身而出,为明公解忧。

更重要的是,他对长安的了解超过他人。

在没有投靠桓容之前,他曾在长安呆过一段时日,一口洛阳官话极是地道,还能说流利的胡语,扮作药材商人惟妙惟肖,压根不会被人怀疑。

事实证明,他并非夸口。

从梁州北上,一路顺利抵达长安,入城时还同守卫寒暄几句,送出一袋熏肉。

守卫很是满意,放他入城之时,更暗中提点两句,说太尉府正寻药材,他无需去坊市,直接往东城太尉府,能卖出更高的价钱,还能免去税收

“我有同族在东城巡视,有他带路,自会少些麻烦。”

所谓瞌睡送枕头,概莫如是。

徐川拱手谢过,又送出一袋熏肉,顺利入城。

沿途所见,同记忆中并无太大出入,倒是西城的坊市颇有几分新意。说是类似建康,不如说是盱眙的翻版。

设在坊市前的税官、入坊之前需领木牌、商人口中的价格所,再再让徐川挑眉。

时间匆忙,无法入坊细细查看,单就目前获得的线索,足以证明王猛不只有治国之才,同样擅长经济之道,看到别人的长处,不忌讳仿效学习,用来补己之短。

“氐秦不缺干才。”徐川心头微沉,想起此行的计划,又立即振作精神。

有干才又如何?

如计划能够顺利实行,足够长安乱上一阵。

想到这里,徐川合上双目,再睁开时,表情中再不见担忧,眸底更显漆黑。

顺利找到太尉府,徐川命人上前叫门。

看到从角门出来的两名医者,当下确定之前听到的消息,吕婆楼卧病在床,恐已病入膏肓。道出携带好药之后,徐川被请入客室,不消片刻就见到了吕德世。

确定对方身份,徐川不只取出老参,更拿出两卷竹简。

展开竹简,吕德世脸色大变。

客厢很快被重兵把守,随徐川来的护卫车夫俱被拿下。

目送吕德世匆匆离开,徐川半点不见焦急,悠然坐于室内,取出随身的酥饼,三两口吃下肚,对吕府的糕点看也不看。

投入桓容幕下,多多少少都见识过使君的饭量,也品尝过刺使府厨夫的手艺。

现如今,连州治所的膳食都变得口味绝佳,贾秉到建康都会嫌弃,对当地的膳食各种挑剔鄙夷,遑论比建康更不如的氐秦。

不到两刻种,吕德世去而复返,表情依旧阴沉,言语行动间却带着客气。

“徐公请。”

“不敢当。”徐川拱手道,“某乃幽州刺使幕下参军,吕郎君唤某官职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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