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790)

桓嗣轻轻摇头,想到秦氏亲兵过时,城外兵垒传出的鼓声和号角,莫名生出许多烦躁。

“秦氏扎根北地多年,如今入主长安,实不能小觑。我朝虽拿下天水、陇西等地,终是不能全然放心。”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边界州郡也就算了,天水、略阳等郡距长安可称不上远,更不用说可为咸阳门户,却被南兵占下一半的扶风郡。

秦策初登基,为安稳朝中,或许不会急着发兵。时间长了,利益分割完毕,长安稳定下来,事情如何发展就很难说。

“提前防备,若真的遇上不对,总不至慌手慌脚,一时间失了章程。”

杨广点点头,以为桓嗣之言有理。他性格存在缺陷,却并非没有半点才干。如若不然,桓容也不会让他领兵驻守姑臧。

弘农杨氏再重要,也不值得桓容拿西域商路做赌注。

“嗣唯庆幸,秦玄愔不在姑臧。”桓嗣同秦璟未曾当面,但从赴任后得知的种种,仍能大致推断出秦璟的行事风格。

从往日战绩,秦璟手下的八千骑兵是一支不折不扣的虎狼之师。想要慑服这群虎狼,非千胜之将不可为。

“汗王”威名盛传草原,西域诸胡都有耳闻,甚至超过当年的慕容垂。

战乱频生的时代,也是最崇拜英雄的时代。

秦璟无需用太多的手段,甚至不需要多么高深的计谋,仅凭个人的勇猛强悍,就能慑服麾下诸将兵。无论汉人还是胡人,都死心塌地的跟随着他,甘愿为他冲锋陷阵。

这种基于个人威望的军队十足强悍,也相当危险。

如果哪日秦璟威望不再,亦或是发生意外,对军队失去掌控,这就是一群出笼的猛兽,定将择人而噬,酿成一场恐怖的灾难。

“如果秦玄愔不回西域,我等可从容布置。然其留三百仆兵于西海,卡住北通草原的要道,不得不加以防范。”

桓嗣和杨广一起走下城头,谈话间,分析所要面临的诸多问题,都是表情微沉。

矛盾始终存在,秦策的登基不过将一切提前。

这种情况难言是好是坏。就目前来说的确有些糟糕,会对刚刚恢复的商路造成影响。然就长远来看,未必真是件坏事。

建康没有充足的准备,长安又岂能万全。

胜败五五之分,单看谁能拔得头筹。

长安骑兵过境当日,桓嗣的上表即送出姑臧,由快马飞送向南,不赴建康,直奔天子巡狩之地。

此时,桓容一行正准备动身,择陆路离开盱眙,西行淮南。

相比陆路,水路更省时间也更为方便。奈何幽州近北,走水路有一定风险。谢安和王彪之经过考量,齐声劝阻桓容,行程慢点不打紧,安全为上。

两人并不着急离开幽州,甚至想多盘桓些时日。

在盱眙停留期间,所见所闻不说刷新三观,也差不了多少。

城池不及建康,规划却更为井然有序。

东城碧瓦朱甍、雕梁绣柱,象征士族豪强的地位和底蕴;南城为治所和兵营所在,建筑庄严肃穆,干云蔽日,整齐划一;北城百姓聚居,并在城外增建数里,木制和砖石的建筑混杂,鳞次栉比,高矮错落,带着幽州独有的风格,别有一番景致。

西城为坊市所在,整日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谢安和王彪之曾乔装出行,走进坊市,目光所及尽是面街的商铺,穿着各种服饰、操着各地口音的商人,以及往来市货的寻常百姓。

随意走进一家店铺,不大的空间,窗明几净。

靠墙摆放三排货架,架前设有木制柜台。

掌柜站在柜台后,正提笔记录卖出的货物,两个伙计一边招呼客人,一边忙着将货物包裹起来,装进客人带来的藤框和竹篮,动作干脆利落,很是干练。

这是一家香料铺。

摆在最显眼地方的是来自西域的香料。

谢安和王彪之不晓得具体价格,随行健仆扫过几眼,确定没有看错,顿时满脸惊讶之色。

“郎主,这里的市价比建康低了半成有余。”

若是一样两样不算稀奇,可看做是商家招揽客人的手段。

关键在于,店铺之内,凡是健仆能辨认出的香料,都比建康价格要低。更不用说那几样认不出的香料,从空掉大半的口袋来看,需求量委实不小。

“店家,”健仆得谢安之命,上前探问因由,“这些香料可是西域市来?价格为何这般低?”

掌故抬起头,打量问话之人,扬起笑脸道:“听郎君口音,想是扬州来的?”

健仆点头。

“不瞒郎君,这价格是市价所定下,如若不然,还会低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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