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924)

桓温杀伐果断,桓容不遑多让。

换做早年,郗超未必会下此断言。现如今,目睹桓容的谋略手段,他甚至觉得,再过十年,不,至多五年,桓汉就有统一天下的可能。

桓容要集中君权,自然要收回兵权。

西府军在桓氏手中,无需多提。北府军现由郗氏掌控,桓容不用下明旨,只需丁点暗示,郗愔浸淫朝堂多年,对天子之意就能明了。

毛氏不过是枚棋子。

如果这颗棋子够聪明,自然该行事有度,明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如果生出贪念,跨过不该跨过的界限,随时随地可以被他人取代。

“官家要收回军权,其本意是为增强国力,使得政令畅通,而非单纯对郗氏打压。”

并且,桓容没有将事情做绝,郗氏在军中仍存一定实力。正因如此,郗愔才会告诉郗融,静观其变,不要着急动手。

何况,桓容收回军权的同时,对郗氏父子多有优抚,郗愔身为丞相,官位不能再升,郗超和郗融则不然。

两人之后还有幼弟郗冲。

如果郗冲不能成才,大可培养族中子弟。

“让出北府军权,可福荫郗氏三代。”

郗超将话挑明,郗融亦非笨人,稍微细想就能转过弯来。

“当朝非遗晋,官家亦非晋帝。不会坐视臣子把控北府军权,如臂指使,几能撼动朝廷根基。如不能思变,未必能得好处,反而会埋下祸根。”

桓容年不及而立,桓氏族中人才济济。

琅琊王氏、陈郡谢氏、太原王氏等陆续摆正态度,族中郎君接连出仕。如王蕴等前朝外戚亦是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马虎。

即便是颍川庾氏,曾同桓容有过私仇,被太后所不喜,只要郎君有真才实学,亦会被选官重用。

郗超看了许久,逐渐看出其中的门道。

在此之前,他屡次往丞相府,顶住亲爹的白眼,将事情一件件联系起来,完全是揉碎了往外说。

之所以下如此力气,就是担心亲爹转不弯来。

哪里想到,事情说出口,得到的白眼更多。

郗愔嘴上不说,神情已然表明:老子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这样的道理岂会不明白!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郗超直接被亲爹从府里轰了出来。

父子没有隔夜仇,过了几天,郗超依旧按时上门,郗愔照样对着儿子没好气。

表面看,父子的关系没有半点变化,侍奉郗氏多年的忠仆却晓得,这对父子的关系并非外人看到的恶劣,反而另有一种亲近。

对此,郗愔不承认。

郗超乐呵呵表示,大君高兴即可。

于是乎,郗中书令再次被轰出丞相府。

左右邻居听到声响,连派人探听的兴致都没有。

这幕大戏隔三差五就要上演,几乎成为青溪里一景,压根没有打听的必要。

至于王谢几家,全都住在乌衣巷,和丞相府不挨着,猜出内中关窍,也不会多此一举。

郗氏兄弟促膝长谈,贾秉和当地官员各种侃大山,桓容闲着无聊,又不能外出走访,干脆找上唐公洛,邀其对弈。

“朕闻唐公大才,可能手谈一局?”

唐公洛很是诧异。

世人皆道他为兵家子出身,是个不折不扣的武人。这位桓汉天子行事出乎预料,竟邀他对弈?

“唐公可愿指点?”

“不敢。”

唐公洛忙抱拳,硬着头皮净手,坐到桓容对面。

棋盘摆开,桓容执子先行,唐公洛执子在后。两人杀得难分难解,注意力异常集中。连宦者引贾秉入内都未曾发现。

观旗不语。

贾秉放轻脚步,行至两人旁侧,正身坐定。

见桓容和唐公洛皆是神情肃然,考虑许久方才落子,难得心生好奇,开始细观棋局。

不看还罢,这一看,贾秉差点破功,艰难的咬住后槽牙,才没有当场失态。

别提高手对弈,连寻常都称不上,偏还水平相当,杀得难分难解。

郗氏兄弟长谈之后,联袂请见桓容,碰巧见到这个场面。

二人对视一眼,无声的坐到贾秉身侧。看到黑白长龙绞杀,反应和后者如出一辙。

郗超默默的转过头,不想再折磨自己。郗融瞪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下出这手臭棋的会是桓容。

两个当事人全无所觉,当真是棋逢对手,酣畅淋漓。

一局结束,都是意犹未尽,很想再来一局。

为不折磨自己的眼睛,贾秉三人异口同声制止,不惜祭出海船新捕的大鱼,就为请桓容放弃继续下棋的念头。

事实上,桓容并非真正的臭棋篓子。他的水平搁在后世,四舍五入一下,好歹能算个业余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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