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939)

王皮笑了笑,迈步走进室内,婢仆脸色惨白,大气不敢出,放下食盒的手都在颤抖。

“下去吧。”

婢仆如蒙大赦,忙不迭退出内室,仿佛从地狱逃出生天。

“阿弟的脾气还是这般。”

王皮示意王休坐下,亲手给他斟酒。

王休坐在矮榻边,对面前的羽觞视而不见。

“阿兄,你可曾想过,鼓动夏侯氏造反,长安陷入兵祸,胡贼恐会再次南下。届时,百姓流离失所,晋时灾祸重演,你我都将是罪人!”

王皮不以为意,举起羽觞浅啄两口,“那又如何?”

“什么?!”

“天下人与我何干?”

“阿兄,你莫非忘记阿父的教导?!”王休满脸不可置信。

“阿弟,乱世之中,哪里有许多仁义道德。”王皮仍是满脸不在乎,“何况,如你所言,阿父就不会投氐秦,辅佐胡人数年,该南投遗晋才对。”

“你、你……”

王休气得说不出话来。

“好了,消消气。”王皮笑道,“我来是为告诉你,无需半月,长安就会被大军包围,凡是参与叛乱之人,俱都难逃一死。我已差人打点行装,明日便送你和四弟出城,南下前往桓汉。”

王休愣住了。

他开始不明白,王皮究竟作何打算。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明白过。

“无妨实话告诉阿弟,从最初,夏侯氏就没有半点胜算。”王皮又执起羽觞,笑容里带着几分阴狠,莫名让人脊背生寒,“我要的,不过是秦氏名声扫地,长安生成乱局,北地再无一统。”

“阿兄,你、你是不是疯了?”

“不,我没疯。”王皮冷笑道,“如非秦氏,我当接替阿父成为一国宰相,而不是做个区区的员外散骑侍郎。如非秦氏,我即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非秦氏,我女嫁于皇子,他日凤临椒房,我自为国丈!”

王皮一边说,一边握紧羽觞。

“阿弟,你可曾想过,如非秦策早有疑心,我未必有动手的机会,唐公洛未必会全族尽灭,如丧家犬般难逃。如果夏侯鹏没有反意,又岂是我三言两语可以鼓动?如果秦策没有疏远亲子,不是重病才下决心立皇太子,如何会有今天?”

王休张张嘴,似要反驳,话到嘴边又显得苍白无力。

“所以,阿弟你来说,你来告诉我,此事罪全在我?”

王皮举觞一饮而尽,旋即掷杯在地,神情中透出几分疯狂。

“秦氏毁了我的一切,我要秦氏名声扫地,我要秦氏子再坐不得江山!”

“阿兄,成王败寇,且秦氏有始皇血脉,终为正统,你这样毫无道理。”

“道理?乱世中哪讲什么道理!”王皮用力摇头,“你想通也好,想不通也罢,明日就出城,往桓汉去吧。依桓汉天子行事,纵不用你,也不会将你交给秦氏。为免猜疑,人不可带得过多,至于城内,自有我来安排。”

话落,王皮起身离开。

看着兄长的背影,王休深深叹息一声,透出无尽的哀痛与沧桑。

自夏侯氏起兵,他就被关在府内,四弟也是一样。

本以为兄长是想要“从龙之功”,哪里料到,他根本是要整个长安为他陪葬!

“疯了,当真是疯了……”

太元七年,二月

秦策病况未见好转,却强撑着不肯对叛臣示弱。刘皇后和刘淑妃衣不解带,轮流侍奉御前。

为打击秦策,夏侯鹏命人将张禹抬进宫,送进光明殿。

“张司徒赤胆忠心,该让陛下晓得。”

张禹躺在地上,气息微弱,手脚俱已折断。

为逼张禹矫诏,夏侯鹏抓来他的家人,一个接一个当着他面杀死。见其仍不肯屈从,干脆打断他的两条腿,挖掉了他的膝盖。

饶是如此,张禹仍不肯屈服。

最后,是一名官员假托其名,矫诏广告天下。

诏书送出当日,夏侯鹏就下令打断张禹的两条胳膊。虽留他一命,却是生不如死。不是凭借滔天恨意,张禹绝不会活到今日。

君臣相见,张禹不能起身,只能挣扎着向秦策行礼。秦策不用刘皇后搀扶,颤抖着站起身,艰难行到张禹面前。

“叔臣,是朕、是我累了你!”

“陛下,臣奉忠孝节义,为丈夫所为,陛下万勿如此。”张禹沙哑开口,低声道,“陛下放心,逆贼自以为得计,殊不知诏书送出,几位殿下必会兵发长安!陛下万万保重龙体,方能亲眼看到逆贼伏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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