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962)

城内既有南地的商人,也有北地的豪商,还有远道而来的西域胡和草原胡,甚至有从三韩之地赶来的高句丽行商。

上洛城面积不大,在氐人统治时期,仅作为边界重镇,郡内多建兵营,商贸实属一般。

秦氏入主长安之后,上洛的性质开始出现变化。

从太元二年至今,南来北往的商队络绎不绝,城内的商铺不断增多。虽然繁华不比盱眙等城,但凭借独特的地理位置,发展的前景十分值得期待。

几年时间内,上洛逐渐从军事重镇演变为交通商贸枢纽。唯一不变的是,郡内始终有重兵把守,比前朝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次会面的地点选在襄阳,属桓汉境内。长安之所以点头,概因襄阳同上洛比临,如果事情有变,随时可以调兵南下,反戈一击。

同样的,有上洛城在,也可向建康展示长安实力。

至少要让桓汉文武知晓,北地固然遭灾,粮食连年歉收,不代表长安穷得响叮当,更不代表秦国一点底气没有,养不起十万强军。

秦国不肯示弱,桓汉亦然。

从表面上看,双方貌似和气,并没有起干戈的迹象。事实上,都是连续调兵,从上至下憋着一口气,誓要想方设法争个高下。

营盘立在边境,将士往来巡逻,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铠甲鲜明,杀气腾腾。擦肩而过时,目光相对,矛尖相抵,稍有不对,随时可能擦枪走过,直接撸袖子打起来。

在这种气氛下,桓容的车驾终于抵达。

城内百姓闻讯,纷纷往路旁迎驾。

遇天子大辂经过,山呼万岁声不绝。更有年轻的女郎和少年载歌载舞,献上美酒羔羊,迎接天子入襄阳。

魏晋时期,尚存先古之风。

歌舞并非小娘子的专利,无论士族高门还是庶人百姓,年轻的郎君都能舞上几曲。没有几样拿得出手的本事,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出身高门。

对此,桓容深有体会。

去岁宫内设宴,王谢等高门郎君齐聚。宴会中途,几名郎君抚琴弄笛,在月下舞剑,恣意、豪迈、潇洒,尽显慷慨男儿之气。

时至今日,桓容依旧记得清清楚楚。每次回想,都会有新的感触,仿佛画面就在眼前。

只不过,这份记忆并非完美无缺。

当日,众人豪情勃发,郗愔、谢安甚至是大病初愈的王坦之都下场活动过筋骨。

几名老帅哥很是洒脱,长袖翻飞,飘然欲仙,引得竹帘后的女乐面颊绯红,春情萌动,甚至忘记了鼓乐。正经诠释出什么叫俊朗,什么叫潇洒,什么叫帅得天昏地暗,让人头晕目眩。

让桓容咬牙的是,几人潇洒不算,还要请天子“同乐”。

要是没有对比,他的“身手”也不算差,可以下场舞上一回。

奈何美玉在前,和这样不是人的“同乐”,他是鲁班门前比划木工,找虐还是找虐?!

短暂的走神之后,桓容收回思绪,令典魁降慢车速。遇耆老候在路边,手捧美酒,不顾天子之尊,直接跃下车辕,从老人手中接过漆盏。

见到这一幕,人群先是一静,旋即爆发出更大的热情。

没有建康城内的绢花彩帕,也没有能将车板砸出窟窿的金马,唯有最淳朴的歌声,最质朴的舞蹈,最真挚的情感,犹如湍急的河流,无形之中,将一行人裹入其间。

见此一幕,随驾的文武不由得心生感慨,陆续走下马车,跟随天子步行入城。

桓冲站在城门前,见到被百姓簇拥而来的天子,不由得面露惊讶。

“陛下。”

距离有五十步,桓冲迎上前,躬身行礼。

“阿父快请起。”

桓容抢上前两步,托起桓冲双臂。

“劳阿父久待,是朕之过。”

“陛下着实有些鲁莽。”桓冲起身后,见百姓没有上前,而是遵照府军的指示,在十余步外站定,方才开口道,“今时不同往日,城外驻有秦兵,臣亦不能保证万全,稍有不慎,后果实是难料。为国朝社稷,陛下万万谨慎,不可再如今日疏忽。”

桓冲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凡事有备无患。

襄阳城属桓汉治下,却同秦国相邻。

秦国天子抵达数日,文武俱在大营之中,如有人心生歹意,意图混在人群中行刺,实在是防不胜防。

未知对方真意之前,还是谨慎些好。

桓容也知道自己的举动有些冒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桓冲保证:“阿父放心,朕不会了。”

两人说话间,桓谦和桓石生上前见礼。

“阿兄快起来,又非朝堂之上,无需如此多礼。”桓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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