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怀中能吃能睡圆圆乎乎，几乎一直闭着眼老老实实睡觉的婴儿，无比满足。

“娘娘真是好福气。”楚岚夸赞道：“听说太子爷出生时吵闹不止，五六个乳娘竟都没办法，惹得万岁爷罚了很多人。咱们五阿哥着实乖顺，还没长大呢，就知道体贴额娘了。”

妧妧看着每过几天就变化极大的儿子，笑容幸福。

她这辈子都极其幸运，生个儿子也如此省心，老天爷果真待她不薄啊。

且瞧儿子的面相，将来也定是个懂礼敦厚的人，温润孝顺。

她这辈子这样也够了，没什么求的了。

……

可幸运总是一次次的降临。

时隔四年，康熙二十二年八月二十七日，皇九子出生。

与五皇子顺利生产不同，九皇子在宜妃娘娘腹中时就与母亲互动频繁，极其活泼，现在未到正常生产时间就迫不及待要出来了。

这惊着了翊坤宫所有人，孩子比太医正常预计的时间要早两个月，这是极其危险的。

一般情况，除非是孕妇发生滑倒、碰撞等危机事件，才会早产。

皇上得知此事时，正在汉军火器营查阅，忙传口谕回宫，命太医院精通妇科和生产的太医全部去翊坤宫待命。

他自己也当即加速了检阅进程，赶忙火速回宫。

……

玄烨到翊坤宫的时候，只听到撕心裂肺的喊声，声声揪扯着他的神经。

此时已然入夜。

明黄色的龙袍随着帝王紧张极速的步伐，猎猎捕风。

众人见皇上过来，乌泱泱跪了一地。

玄烨面容坚毅，示意起身，问明现在情况。

“好在宜妃娘娘从前练武身子底子厚，孩子虽然早产，却也不至于太危险。只是毕竟没到正常生产的时间，娘娘还是会比较艰难。”

玄烨眉头紧锁，深沉的面容与漆黑的夜融为一体。

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

夜色如泼墨般，寒凉如洗。

皇上神情冷沉，周遭空气冷凝成冰，大臣们愈发战战兢兢。

直到一声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如绝响般痛彻心扉的尖叫过后，殿内瞬间有了片刻的宁静，紧接着便是着急忙慌的惊惧呼喊。

玄烨在大殿外，猛然从上站起身来。

似是紧绷已久的弦，骤然绷断了一般。

神经揪紧到极致。

泠泠月色下，皇上的面容十分骇人。

众人的视线随着皇上聚焦到翊坤宫的正殿，产婆们的呼喊声和一盆盆从殿内端出的血盆，更加剧了紧张的气氛，每个人的脊背都浮起一层冷汗。

这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啊，万一出个什么好歹，他们这些人都跑不了。

殿内持久没有正常的声音传出，玄烨已然忍到了极点。

骤然不顾任何人的阻拦，硬闯了进去。

大步流星地极速迈进殿内，直视到的，便是她躺在床上命悬一线的虚弱样子。

心脏猛然停跳了一拍，大脑有一瞬间的发蒙。

“妧妧！”

玄烨快步走上前，紧握着她的手。

心脏剧烈的跳动着，紧张到仿佛山崩地裂。

他无法想象这个女人如果突然离开他，他会变成什么样。

比之当年赫舍里离世的悲痛，仅是此时此刻，他就已然撕心裂肺了。

周遭嘈杂不已，脑轰耳鸣，可这种烦躁却又似乎离他很远，环境似乎瞬间划分为两个世界，他只看得见她，感受得到她，诡异的安静。

良久，他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

“妧妧，朕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妧妧已然疼得神志不清了，完全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只是怔怔的看着他。

满头虚汗，面色发白，唇瓣毫无血色。

乌黑的发丝紧紧的黏在脸上，更显得她瘦削虚弱。

“妧妧，你坚持住，坚持住……”

妧妧怔然的神情终于回了几分的魂，双眸动容的看着他，渐渐湿润。

她想说好多好多。

她想要交代身后事。

她想要告诉他，嫁给他，她此生不悔。

她想要问他，那一年在广济寺外，他是否同她一般，第一眼就暗生欢喜……

只可惜，她连交代遗言的力气都没有。

配合着产婆的节奏，一手紧握着他的手。

一。

二。

三。

她使尽全身力气，仿佛看到了云端。

光彩的，闪耀的，光芒万丈的。

无数道霞光四射在眼前。

璀璨绚烂。

“哇哇哇哇哇……”

婴儿的啼哭声终于冲破云霄，让他看到了更加绚丽的世界。

漫天的金光，仿若如来佛祖亲临，正朝着她拈花一笑。

……

皇上一直待到第二天早朝才走。

在翊坤宫内换下了一身带有血气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