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姬(1156)

而冯珠在学问是实在没什么长才,他一直喜欢闲散度日,爱享受多过学问与理想。

有时他看冯珠,仿佛觉得又见到了已逝的大哥。大哥年轻时据说也是很喜欢享受的,曾有三个月不曾踏出房门,不曾穿衣洗漱的逸闻,脏臭的连最爱他的侍婢都不肯进屋服侍他。

冯珠以前当然不敢这样做,不过他见识过摘星宫后,很愿意跟母亲一起住在摘星宫。

因为冯班现在也没办法回冯家,他太忙了。

冯珠坐在席子上,席子铺的地方有一丛野兰,冯珠掐了一朵拿着玩,好奇的问冯班:“哥,你每天都那么忙,都是什么案子啊?”

冯班复杂的说:“都是一些……普通的案子。”

如果说什么最叫冯班吃惊,就是百姓们竟然有那么多的事!那么多!

他以前在家中受父亲和冯伯教导,讨论学习的都是鲁国大事,各世家的情况,他们的得失优劣,好引以为鉴。

他对冯家平时是怎么生活的也算略知一二。除了买些盐粮书纸之外,家里也没有别的交际。买东西有家中熟识的商人送来,价钱便宜,方便快捷。

至于家中的钱哪里来,当然是积蓄啊。是祖先留给子孙的遗渍。

当然,他当时在家中也知道坐吃山空的道理,原就打算等能出门了,去做一番事业,不说封妻荫子,养活一家人还是他应该做的。

邻里矛盾?

都客客气气的,有事就讲道理,哪来的矛盾?

家人之中发生矛盾怎么办?

父母长辈的教训自然该听从,哪怕父母长辈错了,当子孙的也不该指出来,以免伤了长辈的颜面,这才是孝顺。

兄弟之间,当兄长的爱护弟弟,弟弟恭敬兄长,自然不会有矛盾了。

如果有坏人要偷东西怎么办?

这个,且不说有没有匪徒能在乐城为恶,只说冯家上下,除了母亲手无缚鸡之力,他们兄弟,包括冯伯,武艺不说娴熟,倒也都过得去,等闲一二毛贼也伤不了冯家人。如果人数众多,自然逃跑为上,家中藏有宝马,也有弓箭,到时他一人断后,让父母亲人先走并不难。

他并不过分清高,也不是目下无尘之辈,父亲和冯伯从小教导他,他也熟知其他家里出现的种种恶行,无不是从放纵自身,溺爱不知节制引起的,所以只要懂得克制节省,规矩严明,就能保家中长盛不衰。

至于百姓,他们生活困苦,每日只为活口之食奔忙。他印象中的百姓,从睁开眼就在工作,从生到死,纵使碌碌亦无为。他们的人生不会对社会有什么益处,他们也创造不了太多的价值。如果他们知道敬畏,勤劳驯顺,那就可以了。如果他们不知敬畏,则需要严刑峻法来进行约束,不过百姓们大多都是知道敬畏的,那种山野流民是非常非常少见的。

然后,他就见到了真正的百姓。不是停留在印象中的,而是活生生的!那么多!那么多!

而且,他觉得百姓们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吵架和打架,因为报到他这里来的事有八成都是吵架,吵到最后打架,或者没有打起来就互相揪着跑来找他们这些苍蝇官评理。

为什么要评理呢?他们需要干这个吗?他以为他只需要赏功罚过。

负责教导他的是跟他负责同样区域的人。他说:“因为其实大多数人是不明是非的,他们都认为自己有理,所以才会跟别人打起来啊,我们就需要替他们分辨谁有理,谁没理,谁该罚,谁该赏。”

这么说也很有道理,但……吵架的理由总是“这人在街上看了某一眼,必是瞧不起某!”

“他在我家门口不走!”

“他拿了我家的桶!”

……

这、这都是什么事啊!需要为此跑来见官吗?

他问别人:“拿这种琐事来见官,难道可以吗?”

其他人都发笑,“当然啊,我们为什么叫苍蝇官啊?因为我们干的就是这种事啊。”

冯班只去了几天就心力交瘁。他不觉得自己读了这么多年书是为了来干这个,在他想辞官之前,去对教了他许多的那个人道谢。

那人摆手:“不必,像你一样干两天就走的有很多。我都习惯了。”冯班犹豫,他记得此人写得一笔好字,日常说话也是熟读诗书,为何在这里做这种事呢?不嫌浪费时间吗?

那人笑道:“我以前也跟你一样想。”他本是樊城人,樊城突逢大变,他带着家小逃到乐城外面来。虽然大王频施恩惠,但他只有一双手,要护住家小真是有心无力,其中他的孩子险些被偷走,妻子和妹妹两人结伴出去,结果两人一起被拉走了,要不是他跟在后面,只怕他就再也见不到这两人了。

多木木多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