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重生手记(916)


虽然是大年初一,但两人到达贤妃居住的翊坤宫时,心情却都颇为沉重——当然,翊坤宫内,也没有多少欢声笑语。
牛贤妃亲自出来给权仲白问好,她身上还穿着大朝服,装束不可谓是不富贵,但面上的神色,却阴得几乎能滴下水来。见到权仲白时,先叹了口气,方道,“皇次子不懂事,又要劳烦您了。”
说来也是正当妙龄,从前身份再尴尬的时候,贤妃眉宇间的宁静都没有一丝破绽,可这会儿,她的疲惫和狼狈,却已经是丝丝缕缕地透露出来了。几乎就连面子都顾不上做,当着连公公,就给权仲白说上了病情。“前些天宫中赐宴,也不知是谁家的孩子冲撞了他,说了些不好听的话,据说那孩子几天都没说话,只把自己关在屋里,这也罢了,昨儿晚上他难得回来看我,情绪上来,竟打破了一面镜子,倒把自己手臂给划伤了。”
因不免垂泪道,“疮口太深了,恐得破伤风,太医院诸位太医也都回家去了,只知道您在宫里,可长安宫一带现在戒备森严,又无从派人去请……若非知道连公公回来,还真不知该怎么办呢。”
权仲白也算是看着皇次子长大的,他心内暗叹,点头道,“我先看看伤吧,真要得了破伤风,那可了不得,也亏得贤妃娘娘有见识。”
“毕竟是西北出身。”贤妃面色苍白地一笑,“您也知道,西北打仗那会,很多兵士都是这么抽抽了去的……”
一边说,一边就陪着权仲白进了二皇子暂居之地,才一进屋,便见到一个满面都是淡淡麻痕的少年,沉着脸坐在当地,双目通红神色茫然,显然也是刚哭过一场。见到权仲白,倒是露出赧色,起身道。“大过年的,给您添麻烦了。”
权仲白也顾不得说那么多,先给他解开白布,看了看伤口,见上头洒了满满的云南白药,便道,“拿水来。”
又嘱咐二皇子,“有点痛,最好是忍着点。”
便给他冲洗伤口,又仔细检查有没有镜子碎片残留,二皇子痛得面色惨白,却果然强忍着不发一语,只是紧咬着下唇,又把唇皮给咬破,闹得唇角也流出血来。
权仲白到底不是木石心肠,看他这样,想到小时候他装了高烧来骗自己时,那里灵慧可人的模样,心中亦颇为不忍,仔细为他处理完了伤口,便问二皇子道,“你现在和你母妃分宫居住,身边的领班太监是谁?”
牛贤妃忙道,“昨儿都打发出去过年了,您有话和我说,我一定给带到。”
“不要碰水,每天换药,我十日后会过来给你拆线。”权仲白一边说一边开了方子,“每天照方吃药……”
他瞥了二皇子一眼,淡淡地道,“别再自误了,你若对自己还有点期许,不想做个废人,那便犯不着对已经发生的事生气。”
他这一句话,倒是把牛贤妃的眼泪给说出来了。二皇子满面涨得通红,望了母亲一眼,倒是收起怔忡神态,低声道,“多谢先生指点,我以后……再不会了!”
不过,话虽如此,他如今满面瘢痕,是怎么都去不掉的,即使做得再好,这也是改变不了的缺点。若说皇位之争,本来操了几分胜券,此时这样的信心,恐怕也是付诸流水。别说是孩子,就是大人,心里也难以承受这样的落差,十有八.九,会渐渐沉沦下去,换做稍微没进取心一点的皇子,这时候可能已经考虑放弃学习,从此安分做个藩王、贤兄了。
想到蕙娘和他的分析,权仲白又在心底叹了口气——他感到,改变的滋味,也不是那么好受的。
“我也就是姑且一说,您也就是姑且一听。”他对二皇子道,“这世上没有谁能一帆风顺,有时候与其怨天尤人,倒不如和天斗、和命斗,麻子总比烧傻来得好吧?觉得自己不足了,只有加倍努力、加倍刻苦……用功不成,那也罢了,不去用功,可是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这道理,许多人想必也都和二皇子说过了,只是很少有人说得和权仲白一样直白刻骨。二皇子眼神闪了几闪,他低下头道,“先生好意指点,我、我明白了……”
权仲白点到即止,也不多说,便起身告辞出去,牛贤妃亲自将他送出内殿,她难以掩饰自己的感激之色,竟亲自福身,结结实实地给权仲白行了一礼,才低声道,“瓜田李下,有些话妾身也说不得,只盼权先生知道,深宫之中,风刀霜剑。能和您这样一片纯善对人的,极是少数,您的情谊,翊坤宫上下,都记在心里,将来一定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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