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梭艳湖(64)

丹吉措垂下眼,自言自语补了一句:“名字当真像个公子么?名字不是我起的,是他起的呢……”

天色暗到看不清楚石板路,寨子里的人都扛着农具回家了,丹吉措这才收拾起他的茶摊,把火塘熄灭了搁在板车上,慢慢地拉着车回转。

最后剩下的一点点开水和蜂蜜、桃仁兑成一壶茶,白送给了从湖上打渔回来的老伯伯。老伯伯很高兴地送给他一条活蹦乱跳的鲜鱼。

转进院坝,卸下板车上的东西,他照例去到祖母屋给老阿依请安,嘘寒问暖,扮好他的温柔体贴小孙孙的角色。

阿匹大总管出乎意料地坐在偏屋门槛上等人,朝他微微地一闭眼,示意他过来。

“丹吉措,嗯……每天都去卖茶水?”

“嗯。”

丹吉措也坐到门槛上,和大总管隔得只有一个巴掌远,忽然觉得四周的空气都变暖了,驱散了秋末冬初晌晚的阴寒。

男人瞧了他一眼,说道:“天气转凉了,别去卖了。”

秋收转眼就结束了,寨子里的人开始为猫冬储存蔬果和粮食,磨糯米粉,打酥油,来来往往光顾茶水摊的乡亲的确少了一些。

丹吉措用两条手臂拢着膝盖,整理裤脚,答道:“我想冬天再找个别的活计做,卖一些寨子里冬天需要的物事。”

“别这么急,不差那几个月。明年开春再倒腾,先歇一歇。”

丹吉措嘟了嘟嘴唇,笑着问阿巴旺吉:“大总管是不是嫌我赚太少了,都不值得每天这样折腾?你的马帮跑一趟就花出去几百个银元,赚进来上千个银元;我每天挣一百个铜钱,大概只够买一斤日喀则最上等的牦牛酥油,四分之一张提花的羊毛毯,镶着宝石的藏刀嘛,我都买不起刀,只能买个刀鞘。”

大总管狠狠地闭了一下眼:“你又来了!……老子就不是这意思。”

小俊人儿的两只手被湖边的毒日头晒黑了,明显没有以前那样白嫩细致,每天用力拖着木板车走山路,指缝都磨出了茧子。

大总管看在眼里,有点儿心疼那一双小白手了。

大总管慢条斯理地说:“冬天的泸沽湖风大,多雨水,山路湿滑不好走,你坐在寨子口那石板路旁,身子骨很容易受凉,别去了,嗯?可以在这院子里卖你的茶水,卖给老子喝也成!”

“呵,你喜欢很浓很浓的酥油茶,每次都放双份的酥油兑一份茶水。你不会爱喝我做的苦涩味的清淡茶。”

大总管眼睛一瞪,不爽地说:“谁说老子不爱喝了?你就知道我不爱喝?!”

男人心里很憋气,全寨子的人都喝过这什么苦的甜的酸辣汤似的“三道茶”了,多时兴的玩意儿啊,快要红遍半个泸沽湖了!就只有老子一个人是最土的土鳖,就只有老子还没有尝过这一口呢!

很想喝小仙鹤烹的茶,可是又厚不起这张人人都识得的老脸,去寨子门口排大队。

大总管现在不只妒嫉院坝里那些戴着花头巾、系着花腰带的俾子,他这会子开始妒嫉全寨子的老百姓!

阿巴旺吉忽然站起身来,从偏屋里用一只肩膀挑起扁担,扛出两只木柜子。

小木柜子挂起在扁担两头,左手的柜子里搁着个铜皮包起的小火塘,可以在里边儿阴着炭火,烤茶叶丝;右手的柜子拉开柜门,是一格一格的小抽屉,用来装各种茶包和调味料。

大总管低声哼道:“喏,下次去摆摊子,不用拉那个板车了,担着这俩柜子就行了。”

丹吉措惊讶地说:“唔?这是你做的?”

“嗯。”

“哦……那,麻烦到你了。”

“哼!不麻烦,拿几条木板子打出个柜子罢了!”

丹吉措忍不住笑了:“大总管你平日里都是做大事的人,祖庙、祭坛都搭出来了,还要屈就帮我做这些不入流的小物件,真是难为你喽?”

阿巴旺吉一听这话就像是在揶揄嘲讽,从鼻子里哼道:“你少来这套!试试趁手不?若是觉得好用,老子回头再给这柜子面儿抛抛光,上个漆……再给你挂个啥招牌,幡子?”

丹吉措噗哧一乐,点头道:“唔,好。”

大总管重新坐到门坷垃上,说道:“过几天要走一趟马帮,秋收的金边白瓜子和青稞粉要趸出去一些,嗯……你可有啥玩意儿想要老子给你带回来的?”

“我不需要什么。”

“家里人都有的。你也算是我家里的人,你想要什么就开口,别总是扭扭捏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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