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晋阳(287)

小宝儿恐惧地睁大眼,瞧着那白衣人凶神恶煞的模样,越发紧闭双唇,不敢回答,生怕一个不对,丢了性命,连累主子身后受辱,那白衣人已然失却耐性,冷笑道:“不说?很好,这会倒硬气起来了?墨存身边的阉奴,本就一个两个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是上头的耳目,便是朝中哪位的走狗。我替他收拾你,也算是替他出口憋气!”他瞧着小宝儿眼中越来越深的害怕,轻笑道:“狗奴才,你才刚说,天下第一神医医术出众,只对了一半。其实,那神医还有另一半的本事,你知道是什么吗?”

小宝儿惊慌摇摇头。

那白衣人轻描淡写地道:“另一半本事,便是用毒。知道最厉害的毒药下去,人会怎么死吗?”他放缓了口气,几乎温柔地道:“最厉害的毒,仍旧吃喝劳作,一如寻常,可突然之间,某天吃着饭,手指头忽然掉下来了,正吃惊,想揉眼睛,哪知眼珠子又掉了下来,抹上自己的脸,脸皮一层层像纸一样自动剥落,身上的皮肤,如同蜕皮一样,稍微一揭开,整个都能掀开……”

小宝儿脸色发白,抖着声道:“别,别说了,求你……”

白衣人用力将他头发揪起,比划道:“你说,我是让你先掉脸皮的好,还是先掉眼珠子的好?”

小宝儿初时还害怕得发抖,忽然间想到什么,眼睛一亮,身子也不抖了,抬起头,一眨不眨地瞧着那白衣人,道:“你,你,你就是天下第一神医,白析皓,是,是也不是?”

那白衣人微眯双眼,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小宝儿打着胆子,道:“是的话,我便有一句话转达,若不是,你便是,便是像刚才所说那样杀了我,我也,我也无话。”

白衣人一愣,放下他,缓缓道:“我便是告诉你,我是白析皓,你又如何明辩真假?”

他显然提出了一个小宝儿从未想过的难题。小宝儿只知道萧墨存曾经让他去找白析皓,忽然,他想到什么,大声道:“我,我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第一神医。”

“哦?”白析皓冷冷斜睨了他一眼,道:“瞧在墨存份上,我便再让你废话两句。”

小宝儿道:“你若是白析皓,应猜得出,主子想对你说什么。”

白析皓的眼神骤然暗淡了下来,目光温柔而深情,又有说不出的哀伤,最后长叹一句,道:“若是墨存,要对我说的,多半是,抱歉之类。”

小宝儿眼睛蒙上泪雾,点头道:“你果真是白神医,主子要我传的话便是,他对不住你,请你原谅他,请你忘记他。”

白析皓惨淡一笑,喃喃道:“傻子,我自有我的痴缠,与他何干?又谈何原谅,更如何忘却呢?”他猛一抬头,目光炯炯地敲响小宝儿,道:“现下,你该告诉我,你一个近身侍从,如何流落到此地?墨存他,到底怎么了?”

小宝儿垂头咬了嘴唇,终于下定决心,抬头道:“主子他,就在此处,你,请随我来。”

白析皓脸上掠过惊喜,却又掩不去疑虑重重,恶狠狠地道:“你若敢戏耍与我,我顶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小宝儿摇摇头,幽幽地道:“宫里宫外都这样,那么多人围着主子,都说喜欢他,说要护着他,要那世上最好的药来治他,可……”他眼泪汪汪地住了嘴,道:“白神医,主子病重时,只提到你,他心里头,或许是愿意见你的,你且随我来。”

他带着白析皓拐向自己的马车,那马车灰扑扑的毫不起眼,车厢门扉紧紧掩着,上面锁了一个黄铜锁。小宝儿从脖子上拉出钥匙,上前打开了,垂头站在一旁,道:“主子,主子就在里面。”

白析皓隐隐觉得不对头,他手掌一转,掌风向外,啪的一下推开车门,随着门被推开的瞬间,本能地侧身避开,却不见有任何来自车内的攻击。一种更为深刻的恐惧突然涌上心头,他有些迟疑地向前挪动两步,却见那车厢之内平铺着两床精致丝被,上面躺着一个面容恬静,双目紧闭,美若出水芙蓉,正是那朝思暮想的萧墨存。白析皓心里狂跳不已,愣愣地上前去,轻声呼唤:“墨存,墨存。”

不见回应,他伸出手,手指微抖,凑到那张精致难言的面孔鼻端,猛地一缩手,难以克制地全身颤抖。他战栗着,仿佛惊醒了那人一般,以极其轻柔的姿势,将躺着地萧墨存慢慢拥入怀中,用拥抱越来越紧,终于忍不住仰头嘶声痛呼,嚎啕大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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