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晋阳(322)

哪知邬智雄迟疑一下,道:“主人,给几个铜板,似乎,不太妥当。”

白析皓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对着那个刚刚走来的琴师,只见眼前一个面若傅粉,唇若含丹,长身玉立,俊俏非凡的年轻人,身着一身紫色锦袍,手持胡琴,似笑非笑地瞧着自己,一双凤眼微微一挑,似有无限风情。不但是个美人,还是个不俗的美人,怪不得邬智雄给铜板打发不合适,这样的人,只怕寻常人见了,均恨不得追捧呵护,只是白析皓自己便容貌不凡,这一生又见多了美人,那“天启朝第一美人”如今就在自己身后车上,见了这个少年,也不觉着有什么。当下冷冷一笑,问道:“阁下瞧着也不像优伶卖场一流,此地也不是酒肆茶馆,在此扰人清净,实是不妥,若无事请回吧。”

那年轻人自学艺以来,求曲者趋之若鹜,只听过奉承阿谀,如痴如醉的,却从未听过这等贬低轻视。他眼珠一转,轻轻一笑,道:“在下只是赶路的旅人,口渴想讨杯水喝,却无以为报,这才擅自拉琴一曲,却不想叨扰了人,甚为抱歉,只不知主人家能不能行个方便呢?”

这人声音比脸更为动人,低沉中带了慵懒风情,如名琴之上最粗的那根弦幽远深邃的回音。只可惜眼底的寒意太过,便是作出这等妩媚模样,却仍然不入精髓。白析皓颇为有趣地注视他,忽然觉着,此人明明自视甚高,孤傲惯了,为何要在这里对着一个陌生人流露这等拙劣媚态?他嘴角一勾,现出一个三分浪荡三分不羁的微笑,降低声调道:“我这的水可不是白喝的。”

那年轻人果然眼神里掠过一丝鄙夷,脸上却笑得越发柔媚,细声细气道:“那可怎么是好,小可只会拉琴,不如,我再给您拉上一曲?”

白析皓笑意更深,道:“这琴拉得犹如哭丧一般,这等哀乐,闻之不详,我本俗鄙之人,也听不来高庙雅乐,不若来个皆大欢喜的,不知‘俏冤家’这等曲子,你可拉得?”

“俏冤家”这样的曲调,是天启朝青楼妓寨,勾栏酒肆当中颇为流传的荤曲,对一个自视甚高的琴师来说,让人家演奏如此下流的曲调,无异一种侮辱。那年轻人装得再好,闻到这话也禁不住脸色一变,随即又涨得通红,一咬牙,道:“好,只盼你听了不要后悔!”

白析皓正觉着奇怪,却见那年轻人顷刻间抚琴弄弦,不一会,咿咿呀呀的琴声响起,竟然真是那流传甚广的“俏冤家”调子,只是被他弄得凄惨暗淡,一首床底间助兴的小调,竟被他弄得犹如丧殡之曲一般。白析皓差点噗嗤一笑,觉得今儿这事越发有趣得紧。可片刻之后,他忽然脸色一变,目中精光四射,一个飞跃,正欲扑向那奏琴之人,却在此时,发觉脑袋一阵晕眩,竟忍不住在那哀怨的琴声中,想要昏昏入睡。他再看周围,邬智雄并那数名未及退散的仆役均摇摇晃晃,扑倒在地。

白析皓仗着内力深厚,勉强站立,与那琴声相抗,只是那魔音入耳,竟如看不见的丝线一般缠绕过来,那胡琴每响一下,竟然与心跳相符,令人心神大乱。他暗暗着急,适才不该存了轻敌戏耍之意,虽有想过这人琴声古怪,但以声摄人当佐以高深内力,这人瞧着年纪轻轻,不应当有那等修为才是。哪知道现下却是越着急越心乱,胸腔里一颗心砰砰直跳,直要破出一般激烈。

就在此时,却听得车厢内一个温润平和的声音,慢慢地哼唱一首曲调奇怪的歌。那声音也不怎么高昂,在这片凄厉琴声之中,却宛如小溪淙淙,轻轻渗入内心。白析皓登时觉得心里一安,闭上眼睛,运起心法,跟着那温和的曲调逐步凝住心神。这样的曲子他从未听过,却听起来分外舒适安宁,仿佛童年母亲抚慰头上温暖的双手,仿佛年少之时那些旖旎而虚幻的美梦。

那年轻人却脸色剧变,狰狞异常,忽而琴声嘎然而止,他一声嘶吼:“妖人,坏我大事,纳命来!”

他一个飞跃,便要朝那车厢扑去,人在半空,却从胡琴底抽出一把薄利长剑,直直便要刺入车门,却在此时,白析皓双目一睁,飞身而上,一脚踢向他握剑的手腕。那少年轻功与白析皓相去甚远,空中未及扭转,无从躲避,只听喀嚓一声,那长剑应声落地。他知大事不好,正要侧身逃跑,包析皓却面带冷笑,右掌一掌拍出,砰的一声,正中胸口要穴。

江湖上历代神医,都有一处尴尬的地方,他们一生精力,全献给医术药理,自身武功,却往往只得一点三脚猫功夫。这样一来,神医名号,便如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般,常常给自己带来无穷的麻烦。到了白析皓师傅那,这位神医深受其害,被弄得家破人亡,于是便开始想要改变这种状况,他医病不收诊金,却要人以本门绝学一招交换,慢慢的汇集成册。另外精研毒药,将药理毒理融汇一起。到了白析皓这,学医本是家传,不得不为,学武却是兴趣,而且天分颇高。他一生绝学,最得意的并非医术药理,却是自己冠绝江湖的轻功以及飞雨落霞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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