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昨天(44)

枪声过后,那个男人抽搐两下,倒地死透了,他的哀嚎声也终于停了下来。

我心里一阵翻滚,推开袁牧之,蹲到一旁,止不住呕吐起来。

袁牧之等我吐得差不多,才过来递给我一包纸巾说:“给,擦擦。”

我接过纸巾擦了擦嘴,无声地脱下身上染血的衬衫,示意袁牧之蹲下来,袁牧之听话地蹲下,我用那件衬衫绑紧了他的肩膀中枪的地方,因为手在发抖,打结打得很辛苦,不过总算阻止进一步的失血。

袁牧之默默地任我做这些,然后就这蹲的姿势,用力将我拉进怀里。

“别动,我抱抱,”他温和地拍我的后背说,“没事了啊,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我发现身体在神经质地抽动,完全超乎我的控制之外,我越是想控制,就越是失控,我明明不害怕,没有所谓的良心负担,我也不觉得那些人是人就不该被杀,今天的事就是一场动物间的争斗,你死我活,没有第二个选择。

但我还是忍不住浑身颤抖,我闻着他身上的血腥味,我想,我杀了人了。

我不仅想,我也说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用陌生的语调说:“我杀了人了。”

“没事了,没事了。”袁牧之捂住我的眼睛。

“有点走不了路。”

“我背你。来。”他将我弄到背后,闷哼一声托起我的臀部,慢慢地走出这座仓库。

我沉默着,看着脚下的地在他一下一下的步伐中颠簸着,然后我轻声说:“总有一天我也会死的。”

袁牧之听见了,拍拍我的屁股,往上托了托,说:“睡吧,乖,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你不问我为什么有奇怪的武器吗?”

“我从没见过你有什么奇怪的武器,”他用无比真诚的声音说,“那些人都是我开枪杀的,跟你无关。”

第21章

二十

我后来就在袁牧之背上闭上眼睡了,这是心理自我保护机制在起作用,我深知无论我如何训练自己剥离人的基本情绪,我的内心仍然深深抗拒人体肢体分离躯干,鲜血四溢的场面。

一见到,我就会有生理性的厌恶。

仿佛粘稠的血液是这世间最肮脏的液体,溅射到我身上,令我从里到外,都生产去一种强烈的被污染的感觉。

为了我好,从最理性的角度出发,我尝试给自己催眠,我想要忘记这件事,忘记它,忘记我曾经用查理制作的光匕首将一个人的颈动脉割断,又将另一个人的手臂从他身上砍下。

睡眠如约而至,我昏昏沉沉地靠在袁牧之的背部闭上眼。他的背宽度几乎是我的两倍,除了肌肉构造有点硬,贴上去不如枕头舒服外,其他都能接受。

尤其他身上有源源不断的温热,那是人体的正常温度我知道,但在睡梦中,我将之当成一个自动发热的暖炉,查理的实验室有一个那样的装置,我体温偏低,一到冬季就必须靠近它,以防手脚冻僵。

我做了有关流血丧命的梦。梦中我置身四五片巨大的玻璃错落交叠而成的大房间里,每块玻璃,都已尖锐的叙述重放一个女人的死去。

有火,火光熊熊,还有儿童尖利刺破耳膜的哭声,那个儿童并没有出现在场景中,但他的哭声无处不在,就如不断挖掘心脏的一个铁铲,一下一下,猛烈地痛击,令我感到真实的疼痛,痛不可当,我在这样无可逃避的锐痛中,目睹一个女人被一柄长刀刺穿,她年轻的脸庞蒙上尘土,她伸出手臂,眼睛瞪大,瞳孔收缩,死死盯着前方,手指染血,却仍然朝前弯曲着探出去。

像是要抓住什么拼命也必须要抓住的东西。

那个痛哭的孩子哭到我头疼欲裂,我想将他揪出来狠狠摔到地上,怎么样都行,堵住他的嘴,让他别再哭就可以。

女人慢慢在我眼前死去,无论我怎么躲,怎么转身,这间房间里的每块玻璃都反射着这个女人的死状。

她不甘心,死了还眼珠子微突,这令她的脸看起来多了几分诡异。我注意到她的嘴,她嘴型半张,那原本该是唇形漂亮的一张嘴,但现在它就如枯萎的鲜花一样掉到地上沾满尘土。

不知为何,我居然知道她在喊什么,那一声没喊出声的,被半路扼杀的呐喊,我居然知道它的内容是什么。

“宝宝……”

犹如有人哐当一声用力击碎了镜像之屋,这个世界顷刻间崩塌离析,我心里骇然,猛地睁开了眼睛。

我这才发现自己大汗淋漓,大口大口喘着气,心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去。

催眠失败,我拒绝自己的催眠,我什么都没忘记,包括我在那座仓库中杀的人,包括我做的光怪陆离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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