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床笏(147)

温姨妈暗中悬心:“请讲。”

范垣道:“有些流言蜚语,我虽不曾亲耳听见,大约也能猜到几分。但说句不中听的……我若是有心使坏,又何必要大费周章地用结亲这种法子,总有几万种手段。且我孤身一个过了这几十年,早也习惯了,也早就绝了再结鸾俦的念头,没想到会又遇见……遇见她,之所以要明媒正娶,正是想好好待她,想跟她……一生一世,生生世世。”说着躬身低头。

“一生一世”四个字,声音略轻,却透出了几分微微暖的坚定之意。

温姨妈听了他这几句话,又看他的举止神情,心中早就喟叹信服。

当即忙起身在他的手臂上轻轻地一扶,红着眼圈笑道:“四爷快不必如此,你若是真心这么想法,我还有什么别的话说?巴不得你们好好的呢!”

门口处,琉璃低着头,两颊通红。在她旁边却还有一人,正是温养谦。

养谦满面惊愕,上回听温姨妈说起范垣讲的那些话,还只是听听罢了,如今亲耳听见,这份震惊自不必说。

养谦愕然震动之余,又悻悻说道:“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人竟也能说出这些话……好不肉麻,不知道是不是甜言蜜语用来哄人的。”

琉璃心中却酸甜苦辣地搅扰在一起,只想着他说“一生一世,生生世世”,种种的滋味变成了无法按捺的酸涩,从鼻子里往眼睛上直冲过去。

***

择日,温家先从范府搬了出来,到了积庆坊的新宅里,洒扫庭院,摆放家具。

冯夫人又送了十个丫头,十个小厮,五个得用的婆子过来给他们使用,并一些日用的家具器物之类。

又在新宅摆了酒做乔迁之喜,范府的长房大爷,范澜跟三爷也一并来恭贺,温养谦又请了几个相好的同僚,除此之外,郑宰思自然也是必来的。

更有一些因为知道了温家的女孩儿跟范垣定了亲,特特巴望而来攀关系的,不在话下。

当日,养谦又请了戏,里里外外,也算热闹。

内宅这边,冯夫人也亲自来到,范府的女眷曹氏等也随着来了,还有些认得认不得的公侯官家的太太奶奶,姑娘小姐们,大家说笑了一阵子。

令琉璃略觉意外的是,席上还见了一个故人——竟正是当初那个趾高气扬盛气凌人的郑家郑媛。

自从那次在曾侍郎府里起过冲突后,琉璃再不曾跟郑媛照面过。

后来只听说她嫁了人……也没认真留意是嫁到哪里了,不过想必不是那等豪门世家。

不然的话,琉璃哪里会见不到她,就算是逢年过节宣召那些诰命夫人进宫之类的,总也会遇见一两次。

这会儿留意起来,知道她是跟着跟着郑氏夫人来的,说是自己的侄女。

琉璃见郑媛脸色有些憔悴,跟当年那个跋扈的小姑娘判若两人,只沉默地坐在郑夫人身旁,言语举止中透出一种谨慎畏缩的小心翼翼。

别的人也很少跟她说话,只有芳树还搭话一二。

琉璃因不愿久留,只应酬了一会儿,就借故逃了,彩丝起身陪着她,两人说笑着往回。

琉璃因见芳树跟郑媛搭话,闲说几句后,假作无意地问起郑媛的来历。

彩丝却果然是知道郑媛底细的,说道:“难怪你不知道她,她原先也算是个厉害的人了,是原先的废皇后郑氏的亲族呢,出身又是世族郑家,只可惜他们那一支的,当年跟四叔作对,趁着四叔入狱的时候落井下石,所以以后四叔安然无事脱困后,他们就倒了霉了,她的父母兄弟都给发配到梅州去了,只有她因为嫁了人才免了罪,不过因为他们得罪了四叔,她的公婆家里也不敢要她了,拖了两年,终究和离了。如今她也没着落,难不成一个人去梅州?好歹被郑家长房暂时收留着了,以后还不知怎么样呢。”

琉璃听得又是惊心,又有点汗颜。毕竟又翻出了范垣入狱的事儿,跟她也脱不了干系。

只是没想到这些事也会牵连的如此广泛罢了。

两人回到院里,彩丝又四处打量,啧啧地称赞不绝:“要不怎么说谦哥哥就是能干,才进京多久,便又得了功名,又站住了脚。可知有多少人进京几十年也没个落脚的地方,他却能找这样一处又精致又稳妥的好宅子。”

琉璃道:“是郑侍郎帮着的,不然也难找。”

彩丝笑道:“说起郑侍郎,我又有话,传说这个人是最难相处的,没想到偏偏跟谦哥哥青眼有加。可见是谦哥哥有过人之处入了他的眼。”

琉璃道:“两个人脾胃相投,却也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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