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1271)

赵黼道:“父王,这些事若是藏着掖着,终究没有了局,且终究是要面对的,当初父王不是太子,尚且可以一退再退,可是如今,只能往前,竟是一步也不能再退。”

赵庄看向赵黼,眼中滋味难明:“黼儿……”他抬起手来,将抚上赵黼的脸,却又在肩头按落。

赵黼知道他的心意,道:“父王不用怕,我知道你最是不愿得罪人,所以这些丑话,都让我来挑明,得罪人的事儿,也我来做,左右我素来是这个性情。人人皆知。”

他向着赵庄一笑,道:“既然已经无路可退,我一定保父王这个太子位顺顺利利地。”

赵庄眉心紧皱,眼中却泛出些许泪影,定定看了赵黼半晌,方举手又将他抱了一抱,道:“黼儿,太子位……对我而言着实不算什么,我只要你知道,不管怎么样,你都是父王一生最大的骄傲,也从来都是父王最最珍爱的好孩儿,我也只想咱们一家子,都平平安安就好。”

赵黼听了这句,略觉有些古怪,然而却只当赵庄是有感而发罢了,便笑道:“父王若是这样赞我,那就在母妃跟前儿多给我说几句好话,不要让她再吵嚷我纳妾娶妻的啦,可知我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赵庄方转伤为笑,道:“知道了。”

因见厅内别无旁人,赵庄便道:“听闻昨儿你去了谢府?你同她……可还好么?”

种种原因所致,赵庄之前当然并不怎么待见云鬟,不过爱屋及乌,谁知正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经历过这许多事,才知道那女孩子的确是个万里挑一的人物,因此竟比赵黼更上起心来。

赵黼见他问,便笑道:“好的很。”

想到那一夜的相处,便从这满眼的烦乱焦恼之中,生出无限的清甜。

虽只简简单单地三个字,赵庄却也瞧出赵黼面上透出的孜孜欢悦。

凝视着赵黼,赵庄眼中也透出些许欣慰,道:“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说话间,却见厅内的光线暗淡了几分,赵黼转头看了看,却见南边儿天际一大片暗色乌云冒了出来,张牙舞爪,海上龙兵似的一涌而至。

赵黼喃喃道:“怎么好端端阴天了?”

中午时候尚且晴空万里,刑部中,云鬟还跟季陶然一块儿,抽空出外,同白清辉碰了一面儿。

原来柳纵厚那件事,近来有了着落。竟然是保宁侯家主动退了亲。

云鬟跟季陶然听说,都甚是惊诧,起初双双猜测是白樘从中插手。

谁知见了清辉,才知道并非如此。

清辉道:“我知道你们两个必然会想错了,然而,这件事的确不是父亲所为……毕竟……”

虽然柳纵厚竟有这样一场,可是,毕竟这是他的私事,且除此之外,他也并无其他劣迹。

白樘只私底下见了顾夫人一面儿,旁敲侧击问了几句,只说:“近来听说柳公子,跟手下的侍卫相交甚密,不知道顾家知晓此事么?”

顾夫人又惊又疑:“哥哥是说……他……”

白樘淡淡道:“其实这本不是大事,我也本不该多口,只是、想来毕竟你该知道才是。”

顾夫人道:“哥哥哪里话,我自然知道哥哥是为了我跟芍儿好。”

白樘道:“你且自行掂掇,横竖明年才是婚期,且再仔细思量就是。”

谁知,顾家尚且并没有什么表示,保宁侯府却提出退亲。

白清辉道:“我原本也以为是父亲从中行事,现在想来,只怕是柳纵厚自己羞愧,所以如此,然而坊间众人不知何故,都猜测不定……”

季陶然道:“这柳纵厚也不是个东西,就算退亲,也要告诉顾家,让顾家退才是,他这般算是什么?”

白清辉也是这个意思,保宁侯又不知究竟,以他的性子,只怕嘴上不知又说出什么来。

然而云鬟在旁,想的却是:如果两家解除婚约,事情从最初起了变故,那顾芍以后,是不是也不至于再落到那个“自相残杀”的悲惨境地?

午后,晴空翻做阴云天气,不多时,又响起几声霹雷,一场急雨降落,瞬间整个京城都浸润在淋淋地水汽之中。

云鬟因未带伞,便站在檐下袖手看雨,心想阿喜多半会送来,只要等上片刻就罢。

谁知那天际霹雷一声高过一声,电光火蛇似的,从刑部那高墙之外忽闪而过,有那么几次,竟仿佛要穿过庭间,落在头上一样。

云鬟起初还勉强站着,久而久之,氤氲雨气扑面,把额角脸颊都有些打湿了,又见如此雷霆之威,不由唤醒昔日小时候的恐惧之感,心惊胆战,便往后退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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