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1278)

云鬟拼命睁大双眼,将那即将呼之欲出的回忆压下,口中喃喃道:“不是……什么都没有。”

外间听不到她的回答,又道:“大人?主子?”

眼中的慌乱之色压下,云鬟重坐直身子,咬牙道:“没事。”

下车之时,天色却越发阴沉了,往日这个时候,日影早就升起,然此刻,却宛如黑夜将要降临似的。

云鬟迈过那高高地门槛,耳畔忽地竟响起一声响动,她皱眉抬头看去。

这会儿,无缘无故竟蓦然想起,先前未曾死遁之时,跟着赵黼来到刑部那次……

那时,她满心懵懂惶惑,完全不知道以后的自己,会跟这个地方结下如此深厚的不解之缘。

可是这会儿竟想到这一幕,却是怎么了?

云鬟笑笑。

正欲往公房而去,迎面阿泽来到,竟说:“你来了?快去,四爷叫你。”

云鬟的目光直了一直,道:“知道了。”默然随着阿泽前往。

进了白樘公房,行礼之时,却见有个人也在场,云鬟瞥过去,见竟是季陶然。

只是不知为何,季陶然的脸色,有些不大自在,目光跟她短暂一碰,旋即移开。

可虽是刹那,云鬟却也瞧出了他眸子里的一丝异色,那是……

云鬟来不及辨明,就听得白樘道:“你可知,我传你前来,是为了何事?”

云鬟微微垂首:“并不知。”

白樘道:“你方才从何处而来?”

云鬟停了停,方道:“从……东宫。”

白樘道:“你去做什么?”

云鬟眨了眨眼,怀中揣着的那金戒,果然重若千钧、山一般压在她的心头,几乎叫她喘不过气来。

可是面上,却仍是沉静如初。

云鬟静静答道:“只是日常拜见太子殿下,并无什么要事。”

白樘道:“哦?”

云鬟眉尖微蹙,眼神略有些变化,却并不曾出声。

白樘慢慢道:“你昨儿借口跟清辉有约,遣开了阿泽,往东宫去了一趟,今儿绝早又赶去东宫……只是为了日常拜见?”

云鬟听了这句,才蓦地抬起头来,眼中惊异、不信,先是定定地看向白樘,继而却是看向季陶然!

季陶然的目光,蜻蜓点水似地,跟她一碰,面上表情甚是难以言喻。

白樘却道:“你总该记得,你仍是刑部主事罢?”

云鬟木讷转头,同白樘目光相对:“尚书、尚书的意思是……”

白樘淡淡道:“你跟太子同皇太孙之间,关系匪浅,大概,也让你忘了你如今的身份了。”

云鬟咽了一口气,双唇紧闭。

白樘眼波微转,半清冷半沉静地,慢慢道:“你去东宫到底做了什么,还不如实说来?”

云鬟举手在双眼上一揉,忽然转头问季陶然道:“杜云鹤颈间发现的那痕迹,真的如季行验所说,是那种清晰的图纹么?”

季陶然欲苦笑,却又笑不出:“我……”

云鬟看着他的表情,已经知道了,虽只是初秋,却如同身在凛冬,又看向白樘。

相比较季陶然的无法面对,白樘却从始至终都面沉似水,八风不动。

云鬟道:“尚书莫非……是跟季行验一起,故意诈我的?”

白樘不答反问:“不如这样说,若我让你去查杜云鹤被杀一案,你,能做到秉公处置么?”

不仅是胸口如山压着,更似有一双无形的手掩住了她的口鼻,眼前白樘的脸几乎都模糊起来。

霎时间,云鬟忽地想到昨日季陶然来见自己时候的种种,他支吾的言语,动辄含糊的口吻……并不似平日跟自己说话时候那样自在而春风和煦般,反而屡次目光躲闪。

他临去之时停了停,仿佛回头,口角嗫嚅要跟她说什么,只是当时她沉浸在赵庄手上金戒带来的震撼中,未曾刻意留心。

再加上方才看她进来时候的眼神……原来,他的眼神中……

是愧疚。

因为他根本就知道,而且跟白樘一起,设计了她。

杜云鹤身上的痕迹伤,如果显露,早就显露出来了,而且以季陶然之能,绝不会错过,早就第一时间报知白樘。

又怎会在这两日才有所发现。

或许白樘一直在怀疑赵庄,只不过没有证据,且太子的身份,谁敢质询。

所以故意跟季陶然串通,编造了那一番话。

白樘便是料准了以云鬟的能耐,一定可以想到赵庄手上的那枚金戒。

也正如白樘所说,毕竟她跟太子皇太孙“关系匪浅”,必然会关心则乱,上门问询……甚至“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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