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1387)

不知过了多久,赵黼听见有人在耳畔喃喃地唤了数声,竟说道:“六哥,你撑着些儿。”

赵黼无法回答,那人又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对不住,我竟没能帮得上……”她似乎低低呜咽了两声,话语模糊。

赵黼心头茫然,然而听得她这般哭泣,却本能地觉着心里也随着难过起来,竟想安抚她,叫她不要伤心。

幸而她并没有真的就哭起来,只过了片刻,才又说道:“我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也许、也许是十恶不赦,也许会祸国殃民……但是、但是我也顾不得了……只要你能好好的……六哥……”

她哽咽着,有什么东西一滴滴地打落在脸上。

赵黼起初以为是雨水,然而却又并不似雨水那样冰冷。

他想问她为什么哭,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却偏偏无法张口,更加不能睁开眼睛看一眼。

那“雨水”落了片刻,却又停住,她道:“或许,你甚至听不到我这番话,但是我只要你知道,纵然天涯海角,我……的心,是在六哥身上……”

赵黼听了这句话,不知为什么,心头熨帖之极,又觉着唇上温温热热,似乎有什么贴了过来,细细柔柔地……

又过了片刻,耳畔略觉着痒痒,那个声音钻入耳中,低低道:“那天在太平河畔你问我,心里有没有你……我当时并未回答,可是……如今只要你记着,云鬟……心里是有赵黼的,是有你的。现在、以后……都不会忘……”

心忽然莫名地疼了起来,赵黼闷哼了声,觉着自己仿佛被困在无形的茧中。

他想醒来,想看看身边的人,想让她不要哭,更想……

却在这个时候,便听得有人冷冷地说道:“你既然并非对他无情,为什么竟不肯跟我一块儿回大辽?”

赵黼心头一震,眼皮底下,眼珠微微转动。

那茧上似有一点白光,他正欲竭力挣扎醒来,身上某处穴道忽地被人一点。

毫无预兆地,神智复又昏昏沉沉,赵黼耳畔最后所听见的,仿佛是谁人的一声略凄厉的惊呼。

雨急溪涨,云迷树低,檐外铃动,夜鸟恣啼。

薛君生从后跃起,将云鬟抱住,两个人滚落地上,又顺着斜坡一路往下。

因夜雨如泼,草滑泥乱,下滑之势竟无法刹住,薛君生只顾死死地抱着人,生怕一个不留神,便丢了不见,甚至连分开手抓住草石等缓一缓都不成。

此刻,头顶路上,那马车滚滚,于雷声闪电之中,风驰电掣般早就去的无影无踪了。

已经是后半夜,雨并没有稍微停住的势头,又如放肆的手,推着两人下滑。

底下的长河滔滔,在雨水中发出咆哮之声。

薛君生陡然发现,胆战心惊,当下顾不得,拼尽所有气力搂住云鬟,一边儿举手去身下乱抓。

饶是如此,却已经晚了,身不由己地坠落,双双滚入水中!

冰凉的河水在刹那间将两人吞没。

而在坠入河中的最后一刻,君生所能做的,便是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将身边的人死死抱紧。

似坠入无边深渊、濒死似的,君生心道:“怎么会……如此?”

先前君生自谢府而出,因发觉异样,心中甚是不踏实。

回到府中,略微沉吟,便叫取了斗笠蓑衣。

也不带随从,君生自骑了一匹马儿,悄然地又往谢府回来。

果然,远远地便发现原先守在谢府门口的那些侍卫,竟都没了踪影。

君生吃了一惊,来至门口,翻身下马看时,却见有几人死在门边上!

他顾不得,才要敲门,手一碰门扇,门却自开了,原来竟没关。

君生径直奔入内宅,先去书房内探了一眼,却并不见云鬟的踪迹。

复去卧房,正晓晴在原地来回踱步,见他陡然闯入,惊道:“薛先生,您怎么来了?”

薛君生道:“她呢?”

晓晴睁圆双眼道:“不是在书房么?我先前过去,还不叫我打扰。让我自睡呢,我……”她还没说完,便仿佛察觉了不妥:“怎么了?”

君生定睛看了她片刻,却又镇定下来,便道:“没、你不必担心,先前她跟我说,有一件事儿待办,大约是出去了。我也大概猜到她去了哪里,这就去。”

晓晴心怦然乱跳,忙一把拉住:“我怎么不知?”

君生安抚道:“是紧急的事儿,你放心。我随着去看看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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