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169)

这些当地的士绅因要巴结崔印,便费尽心思,投其所好,时而引他去名胜古迹玩耍,时而请他品尝新样儿的菜肴点心、观赏歌舞等,自然两下安乐。

不提崔印不亦乐呼,只说云鬟,其实近日来已是好了许多,然而她因心中有事,便也时常只做出卧病之态,等闲并不外出。

这一日,因崔印又被邀了出去,云鬟便自在房中刺绣,正埋头用功,忽地听见悄悄地脚步声,云鬟只当是露珠儿送药来的,便头也不抬,道:“你别过来,留神洒了汤药在上头。”

说完之后,却没听见应声儿,云鬟抬头一看,却惊见乃是赵六站在门口处,正眼珠乌溜溜地东张西望。

云鬟直直看他:“赵六爷,你怎么在这儿呢?”

赵六方笑说:“我怎么不能在这儿?你不是病了么?这又是在做什么?只顾低着头,也不怕又害头疼?”

云鬟见他脚步挪动,要走到跟前儿似的,她心头一沉,顾不得别的,忙拉了块罩帕过来,把面前的活计给盖住了。

赵六正目不转睛地看她在绣什么,忽地见如此,便大失所望,看着云鬟叹道:“你又怎么了?每次鬼鬼祟祟的,莫非绣的是什么不能给人看见的?”

云鬟因见他肆无忌惮地便进了自己房中,早就十分不悦了,脸上便薄有愠色,冷道:“是我鬼鬼祟祟的,还是六爷鬼鬼祟祟的,谁让你跑到人家家里,就这样登堂入室的了?何况上回是谁说的,再也不来了?现在是在自己打脸不成?”

赵六见她不由分说,夹枪带棒说了一通,便皱眉道:“我因听说你病了,知道你是上回落水着凉,有些担心罢了,你反而骂我呢?不错,上回六爷是因被你气着,一时说了气话,然而却也不算是食言而肥自己打脸,只因原本我也不想来,是你父亲崔侯爷请我来的。”

这数日崔印在外头穿花蝴蝶似的乱飞,几日里交集的人,比云鬟在这儿住了两年多交集的人不知多几倍,且云鬟知晓崔印的性子是爱交际的,他上回说起赵六,也是赞赏的口吻,若真的邀请赵六来庄上,自也是有的。

当下云鬟只哼了声,道:“既然是我父亲请的,你只去找他就是了,跑到这里来又算什么?”

赵六扁着嘴,啧啧道:“小丫头,你莫非是在要六爷避讳么?六爷倒是想不到你有此心,既然对六爷如此,那上次让那个……那两个谁来着,又是拉拉扯扯又是搂搂抱抱的,你如何不知道避忌了?”

云鬟一愣,继而明白过来,他必然是在说阿泽跟巽风。

云鬟一看到赵六,自有心病无限,本就不快,听了这话,越发火上浇油似的。

然而一想,却偏冷笑道:“又怎么样,我自己乐意的。”

赵六不料她会这样回答,喉头百转千回,却竟说不上什么话来。

两人说到这里,便见露珠儿捧了药,跟林奶娘说说笑笑,一块儿进来,猛然看到赵六在,都诧异,正不知如何,云鬟已道:“露珠儿,送六爷出去。”

露珠儿忙把药碗放下,赵六忽然琢磨着说:“不知如何,崔侯爷总是问我是如何认得你的。”

云鬟一愣,赵六努了努嘴,思忖着,自言自语般道:“我倒是不知该从那一处说起来呢……因为委实交际太多了,一时没有头绪,且让我细想想……”

云鬟不错眼地看着他片刻,终于道:“露珠儿,去给六爷端一杯茶。”

露珠儿正不知所措,闻言忙抽身离去,云鬟因见林嬷嬷还在,便又道:“奶娘也自去罢,我同小六爷略说几句话。”

露珠儿跟林嬷嬷退了出去后,剩下两个人在室内,云鬟道:“六爷,你方才说什么?”

赵六盯了她一会儿,忽地笑道:“我只是忽然想起来罢了,不知怎地,崔侯爷仿佛对我很是上心呢,又问我年纪,又问我出身……真是叫人不胜其烦,我差点儿便要以为他是想……”

话未说完,就见云鬟脸上阴云密布,仿佛下一刻便要电闪雷鸣。

赵六倒是识相,话锋一转道:“咱们两个相识,可是传奇的很呢,说出去真怕别人不肯信,故而崔侯爷虽问我,我却不曾详细跟他说。”他笑了笑,竟是一脸顽皮:“我也知道你必然是不想让崔侯爷知道那些的,毕竟你这丫头的性子便是如此古怪,你放心就是了,六爷很懂你的心,更且知道分寸,不会揭你的底儿呢。”

云鬟不太肯信,便盯着他瞧。

赵六趁着这会子,却又在屋内转了一圈儿,笑道:“你好歹也是个侯门小姐,如何住处如此寒酸?先前我只当你是庄内土生土长的丫头,才打扮的那样怪里怪气的,平日里首饰也没有一件儿,既然是这个身份,如何不好生装点打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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