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268)

后来满城通缉粱哥儿,他便有些不敢露面,却自记得杀人者冯贵的样貌。

正那夜又遇见冯贵去当铺偷了蔷薇衫回来,他便上前去揪住,或想为掌柜报仇,或想揪冯贵去衙门……却因不敌冯贵,反而被杀。

虽冯贵不曾亲口供认,但白樘按照所有尸格验词,证物、事发等一一推演,事情的真相跟此大概相差无几。

只不过……到底最真的真相如何,却再也不可知了。

白樘凝视了会儿,便拿起那衫子,一手将灯笼罩儿揭下,便把衫子放在那焰火上。

正是烈焰燃锦,火苗嗤嗤,把那一朵朵开的妖艳的蔷薇花吞噬,以及襟子内侧那小小地绣字,亦消失眼前。

顷刻间,一件儿大好的衫子,便烧成了几片灰烬,轻飘飘地坠在地上。

白樘看着那几片灰,正要迈步出门,却见门口站着个小小地身影,竟正是白清辉,眼神微冷。

白樘止步:“你何时来的?”

清辉仰头看他:“听说了宣平侯之事,孩儿便即刻来了,因觉着此案扑朔迷离,令人不解,不知父亲可否跟孩儿解惑?”

白樘道:“此案已结,何况你本就不该插手……”

他还未说完,清辉已道:“父亲既然能放过宣平侯跟其家人,如何不能放过蒋勋的家人?”

白樘先前见他神色不对,早猜出他的来意,见他果然质问起自个儿来,白樘目光复杂,却只道:“我无话可说。”

第78章

当初蒋统领之死,虽然有蒋武跟妾室认了罪,然而以白樘之敏锐,却终究窥知背后另有内情。

又借着蒋勋小儿之口,便推断蒋勋之母有极大嫌疑。

白清辉年纪虽小,却天生性灵,察觉白樘询问蒋勋之意,便果断赶走蒋勋。

谁知蒋勋回府之后,其母问起过府之事,蒋勋无意中透露了白樘询问自己的话。

蒋夫人听了后,思量两日,她当然深知白樘之能,暗忖白樘既然已动了疑心,以他的为人,迟早便会查到自个儿头上,且以他的手段,只怕——纸里包不住火。

然而蒋勋年纪尚小,倘若过了刑部,再让此事张扬了出去,给世人知道:原来杀死蒋勋之父的,竟是他的母亲……

却又让蒋勋情何以堪?又将如何度日?

蒋夫人思来想去,便派了人前往刑部,约白樘过府相叙。

那日,白樘来至蒋府,蒋夫人简单叙了寒温,便直截了当地问起白樘是如何疑心到自个儿身上的。

白樘早察觉这妇人神情举止有异,见她主动问起,当下便说了自己当初的怀疑之处。

蒋夫人听了,因笑了数声,便道:“那时看到过府查看的是白四爷,我心里就已经不安的很,且看到那死了的额角竟是那样……然而做了便是做了,骑虎难下而已。”

白樘见她慢慢说来,竟是供认了自己所做,且并无惧羞之色,反有几分坦然,心中暗自诧异。他略一沉吟,就道:“夫人乃是聪明之人,如何竟做如此愚鲁之事?”

蒋夫人又笑起来:“愚鲁?可知我至今都毫不觉后悔?这真是我所做最对的一件事。”

白樘蹙眉,蒋夫人知他不解,便道:“那死了的,活着的时候,只知道宠爱妾室,可知他神魂已被那贱人勾走了?纵然明知那贱人给他戴了绿帽子,仍舍不得赶走她,甚至为了她,对我跟勋儿两个,非打即骂,有一次他更说……要休了我。”

蒋夫人说到这里,眼中才有泪光浮动,停了停,又道:“我知道他绝非只是说说而已,迟早有一日做出来,倘若休了我倒不打紧,然而留勋儿在府中,被那狐狸看着,又能得什么好?我嫁他这许多年,又有了勋儿,他的心却只在贱人身上,他既然不仁,我又何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白樘转开头去,眉头深锁。

蒋夫人打量他,点头道:“天底下男人虽多,但毕竟亦分三六九等,我知道白大人不是那种轻狂滥情的人,只怕难以明白那种人的心性,更加不会懂我妇道人家的苦楚……可知我如此做,并不是为了自个儿?”

白樘淡淡道:“你有苦衷,我自明白,但你却选了一个最错的法子。可知自古以来,杀人者死?”

蒋夫人道:“我不杀他,他就杀我,且还必然要绕上一个勋儿。白大人你再怎么英明公正,却毕竟不是女子,不晓得……身为人母,只要为了儿女妥当,是不管什么也会做出来的。”

一阵寂静过后,白樘微叹:“你今日为何对我坦白这些?可知你如此,便没了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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