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樘在看到朱三郎之档册时候,因想起一事。
原来他隐约记得,这张大继的娘子,便也是姓朱的,家中依稀有个什么亲戚……却有些吃不准到底叫什么。
他一念心动,又不敢十分确信,便找来张大继的档册查看。
因张大继毕竟是刑部的公差,这档册上记载的也甚是详细,白樘一一看去,见写得张大继发妻朱氏,娘家有两位弟兄,老大早逝,老三名唤……朱三郎。
这份档册入甲库之时,张大继还未出事,却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朱三郎那时候也未成亲。
再往下,便是让白樘心中也为之叹息的记载。
自鸳鸯杀捉拿归案后不久,张大继便神智失常,离开了刑部,——这便是他最后的一笔记载了。
原本的白纸黑字,如今白纸已经隐隐泛黄,黑字也有些浅淡,可这却是白樘曾熟悉的一个人,生平经历。
他几乎不忍看,却又几乎不忍掩上卷册,这薄薄的两页纸而已,却重若千钧,一旦合上,就仿佛合上那个人的一生似的。
良久,白樘才终于合了这档册,因问道:“大继,是两年前亡故的,对不对?”
那书吏并不太清楚,便道:“我去问一问……”
白樘道:“不必了。”其实不用问别人,他心里十分清楚,张大继死的时候,他并不在京城,等回来,人早就入土为安了……便命人送了二十两银子过去。
只不过不知道,张大继的妻弟“朱三郎”,到底是不是这长安坊中的“朱三郎”,偏偏长安坊中朱三的亲戚记载里,竟也并没提有关张大继或者朱氏的半个字。
白樘正欲叫人再去查证,忽然皱眉:“前阵子我隐约听说,张娘子身子不好,幸而膝下有个养子,如今在哪里当差?”
第126章
诗云:
南陌东阡自在身,一年节物几番新。
鲥鱼出后莺花闹,梅子熟时风雨频。
是日,季陶然从崔侯府拜过罗氏,因听说了林嬷嬷跟露珠儿自回鄜州去的事。
季陶然心里疑惑,又不好多问什么。
出了侯府之后,便一道思忖,一道骑着马往前,眼前不由浮现那日他前往世子府的时候,云鬟说要跟他说几句话的情形。
那日两个人出来后,云鬟瞥一眼里屋,小声在他耳畔道:“表哥去侯府的时候,跟我屋里的林奶娘说一声,就说我……惦记鄜州的旧宅了。”
季陶然起初诧异,细想,只当她是离开鄜州甚久,故而有些“思乡”之意罢了。
当下便在去崔侯府的时候,抽空跟林奶娘说了此话。
林嬷嬷听了,呆怔半晌,又再三地问他:“姑娘果然是这么说的呢?哥儿可别哄我。”
季陶然笑道:“我哪里敢乱说这些,又不是疯了,原本是妹妹亲自拜托我转告的。”
林嬷嬷点了点头,又道:“多谢哥儿了。”
不料如今,竟是便同露珠儿自去鄜州了。
季陶然心想:“莫不是因我那句话的原因?姨母说林嬷嬷是替妹妹回去尽心了的……倒也说得通。”因此便不再掂量此事。
行了半晌,因想到近来并没跟白清辉碰头,便跑去由仪等候。
正赶上他们散了学,门口上阿泽正百无聊赖地跟车夫小厮等候,见季陶然来了,便招呼了声。
却见眼前学生们鱼贯而出,当中白清辉跟蒋勋两个并肩而行,季陶然先叫了声,他两个便快步走了过来。
白清辉因问:“你今日怎么有空来呢?”
季陶然道:“有两日不见了,过来瞧瞧你怎么样了。”
清辉道:“你明年就要科考了,还不正经上心?倘若名落孙山,可别哭。”
季陶然笑道:“我每日用功呢,且是好意来看你,如何反说我?”
蒋勋在旁插嘴说道:“我听说哥哥近来多在京兆府里头走动?是为了……先前那案子么?可有头绪?”
季陶然摇头道:“没什么特别的,原来那些案卷记录,多数都在刑部里呢,我所能看的,都是些寻常记录,很不足为奇。”
清辉道:“这么说,是没什么发现?”
因书院门口人来人往,当下阿泽替季陶然牵着马,他们三人便上了马车,且行且说。
正行走间,季陶然因往外看了眼,却见有几个京兆府的公差们从路边儿过,都是面熟的,末尾一人,身形偏瘦狭,很不打眼,却是卢离。
季陶然本没留意,忽然白清辉道:“那个人是谁?”
季陶然兀自没发现,顺着白清辉目光看过去,才见是卢离,却见他似乎早就看见了自个儿,四目相对,便有些腼腆地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