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488)

丫头说到这里,忽然又乱颤起来,放声大哭道:“家里肯定是饶不了我们的,会打死我们了!真的跟我们不相干……是姑娘自己跳进河里的。”

白樘面色冷肃,问道:“可知道是为什么跳河?”

小丫头道:“不知道,原本都好好的。实在是不知道是怎么了。”说着又嘤嘤地哭成一团。

其他两人跟车夫小厮也都是如此说法,并无什么出入。

原来,只因晏王妃亲去过崔侯府之后,府内众人对待云鬟,才跟先前有些不同,崔老夫人也不似以前一样一味苛责了。

不料昨儿,云鬟因说心里发闷,想要出城去寺庙散心,若是换在以前,只怕崔老夫人一定要狠骂一顿,说“矫情”或“作妖”等,然而“此一时,彼一时”,这回老夫人却和颜悦色地答应了,又问要不要多带几个人等话。

虽然云鬟说不必,可崔老夫人念在林奶娘不在府内,虽说有先头派的两个小丫头跟着,却不老成,因此仍又指派了胡嬷嬷跟着伺候。

白樘将众人打量了会儿,方转身离开,来到河边儿。

他缓缓地俯身,望着眼前之物,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透出几分难以言喻的伤怀落寞。

在白樘面前,却是一双极小巧的绣花鞋,绸缎上绣着两朵将开未开的花骨朵,栩栩如生的,如今却孤零零地在河畔。

白樘抬手,却又蜷起手指,竟不能碰,只过了会儿,才举手拿起来。

不多时,因各处得了消息,白清辉跟蒋勋阿泽三人先来了,白清辉仍还能镇定,蒋勋满脸忧急惊骇,阿泽更是神气儿都变了,撇开两人,急急掠到跟前儿,抓着白樘道:“四爷,怎么我听说凤哥儿……”还未说完,就看见白樘手中握着的鞋子,顿时碰到火似的撒手后退。

任浮生跟震雷是随着白樘来的,巽风却恰好在外头公干,两人见阿泽如此,都上前来安慰。

阿泽不知如何自处,摇头胡乱叫道:“我不信……快叫人去找!”

任浮生道:“你别急,四爷已经调了水军,方才找过了这儿,现是在下游各处找寻。未必、未必会真的出事。”

此刻白清辉来到跟前儿,放眼看去,见太平河前面,果然也有些公差在岸上找寻,河中依稀也有几个水军身影,翻波涌浪地在探寻。

清辉又见白樘手中的绣花鞋,心中忍不住也一紧,便问道:“父亲……”

白樘无话可说,只默默地转开头去,蒋勋的眼睛已经红了,只是强忍着不肯掉泪。

清辉忽地说道:“这不会的,或许是哪里出了错儿,崔姑娘绝不是个会寻短见之人。”

白樘闻言,眉头一蹙,看向清辉。

清辉握了握拳,若有所思道:“父亲,你细想想,以崔姑娘的性子,怎会做这种傻事?她明明是个外柔内刚的性情,何况已经经历过了林教习案以及卢离案,父亲只想想她是怎么熬过的……”

清辉打住,又道:“当时是什么人陪着她?是不是有什么可疑之处?”

一路从鄜州至今,白樘对云鬟本是有一份怜爱之心的,可毕竟那只是个稚龄女孩儿而已,自小儿坎坷,历经困苦,再加上前日又有那许多流言蜚语,倘若果然经受不住、或者以那女孩儿的气性……一时寻了短见,倒也是有的。

白樘办案从来不动私情,就算是面对鸳鸯杀犯案现场,也只是冷静侦查而已,然而这一次,却难得地心里难过之意无法按捺,竟不自觉地有些意乱了。

可听了清辉这一番话,白樘心中一动,便看向那几个跟随云鬟的丫头跟嬷嬷,目光所及,便见那年长的胡嬷嬷有些神色不安,当看见他打量之时,忙不迭地目光躲闪。

白樘正欲过去,忽然听得官道上一阵马蹄声响。

清辉抬头一看,道:“世子来了。”

赵黼早看见这河堤上有许多人,翻身下马,直奔此处而来,见满地公差,白樘,清辉,阿泽等皆在跟前,不远处却是崔侯府的马车跟下人,却独独不见他想见的那个。

赵黼目光有些慌乱,深一脚浅一脚靠前儿:“崔云鬟呢?”

众人默然,赵黼咽了口唾沫,上前抓住白清辉:“小白,崔云鬟呢?”

清辉方才对白樘的时候,还言之凿凿,然而此刻望着赵黼,见他双眼泛红,这种表情竟是前所未见。

清辉本是个洞察细微的人,自察觉那股极浓烈的伤虑忧急之意,扑面而来,刹那心中发窒,竟无法回答。

赵黼团团问了会子,心里脑中早就一团混乱,几乎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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