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872)

此刻赵黼才止步回头,看了她片刻,便轻声道:“你安心留在这里,我会去刑部替你请辞。”

云鬟摇头,眼中的泪顿时便涌了出来:“六爷,你答应过我。”勉强说了一句,喉咙里沙沙地痛,因擅自动作,更似扭断了般难受。

赵黼道:“我答应你什么?我答应让你进刑部为官,可并没有答应成全你的私心。”

说罢,赵黼抬手在她额角轻轻抚过,又道:“大夫叮嘱过不许你多说话,你就不必说了。”

他握着云鬟的手,将她的手指从自己的袍子上移开。

云鬟仰头看着赵黼,一只手被他拨开,却又竭力再握过去,终究不肯放开他。

赵黼忍无可忍,攥紧她的双手:“够了。”

云鬟只是坚持不放,一味挣扎,纵然知道徒劳也不肯撒手,虽然无声,眼中的泪却不停地沿着脸颊跌落下来。

赵黼望着这幅模样,眼睛却也红了起来,不由道:“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他停了停,问:“我做的还不够么?”

将她的手握住,又问:“到底你心中……当我是什么?”

那天在马车里,因见她对白樘态度那样恭敬,简直奉若神明般,他虽然觉着白樘的确值得如此相待,但却隐隐地察觉了不对,便才说了那句——“我还是你的夫君呢,夫君是天,你要听我的话……”

当时她回答:“是。”

那一刻他才稍微心安。

可是谁又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她心中一直藏着、供奉着的人是白樘。

他又是什么?

前生今世,都无法改变?

赵黼缓缓沉声又道:“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云鬟垂头,再也忍不住,肩头轻轻颤动,泪纷纷地打落在他紧握着她的两个人的手上。

这样无声而泣,却比嚎啕大哭,更让他痛彻骨髓。

赵黼垂眸看了半晌,蓦地松开手,便将她一把搂入怀中。

“我并不想伤害你,”赵黼抱着她,喃喃地说:“阿鬟,你别再逼我。”

他将她紧紧地抱了一抱,却又用力推开,转身而去。

云鬟被他一推,身不由己撞在墙上,只觉得喉头似被人砍断了般疼痛,此刻,却仿佛有十双手在掐着她的脖子,其煎熬苦痛,比先前在兵部之时更甚十倍。

抬手在领口抓了一把,竟不由自主地咳嗽起来。

这会儿灵雨跑过来,将她扶住:“这、这到底是怎么了?”她先前站在门口,见两人情形大异,想靠近又不敢。

云鬟几乎站不住,抬手在唇边一掩,忽地觉着手心有些湿热,缓缓地张手一看,却竟是一抹血红在眼前晃动。

耳畔响起灵雨的惊呼声:“这是……血?哥儿!这可如何是好……”

又叫:“世子!世子!”

云鬟站立不稳,双膝一屈,往前软软地倾跪了下去。

正当将要落地之时,却有一只手臂探过来,将她当腰一揽,抱了起来。

泪眼朦胧,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人,云鬟却知道这人是谁。

她只能胡乱摸索着,拼命地抓紧他。然后不顾一切,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别去,别……”

今冬的第一场雪,于今夜悄然而至。

世子府内人手本少,在这冬日雪夜,更见寂静。

内堂之中,晏王赵庄满面诧异,望着面前的侍女道:“你说什么?”

侍女道:“回王爷,先前有人看见世子带了那谢大人回来的,后来……后来就在房中不曾出门。”

赵庄满面匪夷所思,从来好脾气如他,竟也忍不住:“太不像话!”

赵庄迈步出门,径直便往世子住所而来,迎面正见到灵雨低头走来,满腹心事似的,竟没看见他。

赵庄喝道:“站住。”

灵雨一惊,忙抬头,又急行礼。赵庄看了一眼屋里:“世子呢?”

灵雨嗫嚅道:“回王爷,世子、世子在歇息呢。”

赵庄道:“他几时回来的?跟谁一块儿?”

灵雨早知道瞒不住,幸而赵庄今儿去了静王府,是黄昏才回府的,当下忐忑道:“是下午,跟……跟刑部的人。”

赵庄嗤之以鼻:“别跟本王耍心机,刑部什么人,还是那谢凤?”

灵雨深深低头。

赵庄磨了磨牙:“真是反了天了,我也不能这么纵着他。”越过灵雨,向内而去,灵雨急忙唤道:“王爷……”顿了顿足,只得跟上。

赵庄推开门,进了内室,却见鸦默雀静,仿佛无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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