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897)

云鬟道:“不可白拿你的东西,须得照价才好,另外还求您一件,我并不会吹奏,不知有何学习的法子?”

男子笑道:“这个容易,我送一份曲谱给大人,只要按照图上所写,时常练习,假以时日,必然妥当。”

那孩子闻听,便抱怨道:“阿爹,你骗人,这个明明甚是难练,我练了四五个月,如何还吹不成调儿呢?”

男子咳嗽了声,果然拿了一份曲谱放在匣子里,仍是推让叫云鬟拿着。

云鬟见他不肯要钱,自己去荷包里翻了会儿,找出约莫一两银子来,道:“这孩子甚是聪明,给他买些糖吃。”

那店东呆怔,忙道:“大人,给多了!”急急追出来,却见云鬟已经翻身上马,跟柯宪一块儿去了。

当夜,云鬟吃了晚饭,便自在府中,翻看那店主给的曲谱,果然见方法详细,因她过目不忘,看了一遍,自便记得,如此反复连了几回,已经隐约能吹出些调儿来了。

晓晴见她拿着这等怪模怪样的乐器,练了半宿,便笑道:“主子,你越发能耐了,这个调子,我却是第一次听,又是哪里的东西?”

云鬟道:“这本是西域传来的,唐诗人李颀曾有诗说:‘南山截竹为筚篥,此乐本自龟兹出,流传汉地曲转奇’,又说’世人解听不解赏,长飙风中自来往’等,只是我才练习,不免难听。”

晓晴道:“哪里难听,我却觉着好听的紧,许久不曾听主子奏乐了。”

先前在素闲庄的时候,云鬟尚且偶尔抚琴,到了会稽,兴之所至,便也飞笛弄箫,自从来京,因诸事繁忙,便不曾动过任何乐器,今日却是头一遭。

又练了两刻钟,自觉略有些手熟,才方停下。

是夜,云鬟忽得一梦。

她独自行在一条长街之上,似看不到尽头,亦无来路,正行走间,前头出现一头巨兽,金黄色的独眼,死死地正盯着她。

与此同时,自无尽的黑暗中,陆陆续续飘出了觱篥的曲调。

似幻似真的睡梦之中,云鬟微蹙眉心,那放在锦被上的手指,却无意识地微微弹动,就仿佛是在吹奏一首曲子似的。

第292章

次日云鬟起身,蓦地想起昨夜梦境,心下诧异,便不忙盥漱,垂头细想,那幽咽细微的觱篥之音却宛若在耳。

才吃了早饭,将上车之时,晓晴忽地从内跑了出来,道:“主子,拿着这个。”

低头看时,却见是一副极软和的小羊皮手套,云鬟道:“如何又做这个?我已经有了护手了。”

晓晴道:“原本是我料想不周,主子在部里,自然要时常出外,遇上急事骑马的时候,难道也戴护手么?怪道那手冻得越发厉害。”

云鬟便接了过去,晓晴叮嘱道:“主子且记得,以后出来的时候,倒要仔细戴着,勿要大意了。”

今日云鬟跟柯宪两个却是一前一后来到刑部的,两人骑马仍去那瓷器行。

柯宪因想起昨晚的觱篥,便道:“你如何喜欢上那种怪模怪样的乐器?那曲子吹的人的肠子都要断了。”

云鬟心头所想的自然是因这觱篥而起的另外一件事,却不知该不该这会儿跟柯宪说。

正盘算,柯宪却已不再纠缠此事,只又道:“杨御史这寿包案,总算见了眉目,你说,京兆府搁置数月的案子,倘若到了我们手里,三两天就断案,这回上面只怕要嘉奖我们的?”

云鬟道:“如今八字只得一撇,就想着嘉奖了,还是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罢了。”

柯宪笑道:“若是跟别人在一块儿,我当然得未雨绸缪,然而如今是跟名噪京城的谢推府一同查案,叫我如何不信心满满?”昨儿因得了云鬟的提醒,才寻到那证物瓷盘,柯宪信心倍增,自然兴致高昂。

不多时两人来至瓷器行,正那店东才开了门,见两位公差上门,忙诚惶诚恐迎接了。

柯宪拿出那盘子,便问是否是他们所卖,卖给何人。

店东拿来看了两眼,笑道:“若问别的,我自不大清楚,然而这种的,我却深记得,因有些贵价,花纹少见,故而只进了一批,不过才十二个,屯压了半年,赶上前面保宁侯的新宅落成之喜,那管家便采买了一批瓷器,其中就有这一套十二个,我还松了口气,庆幸不曾砸在手里呢,那保宁侯府又财大气粗,连还价都不曾,我派人小心送到府上后,店伙计还得了赏银呢。”

云鬟跟柯宪面面相觑,又问可有字面凭据。

店东便去翻看了先前的账目记录,道:“是六个月前的事儿了,然而因这一笔账目极大,便写得十分清楚,就是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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